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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史风云

“二战”欧洲战场参战国军队的性犯罪记录

文/朱维毅

强奸,这是为人类文明所不齿的最丑恶和野蛮的行径,因为它无视人类自身的尊严和价值,因为它用以强凌弱的方式摧残生命,更因为它的受害者是生养人类的女性。由于这些原因,和平时期的文明社会对强奸行为的惩罚从来就是严厉的。但是,这种惩罚在战争时期却经常会出现例外。一旦一个国家的最高强制力——军队本身成为了强奸罪行的载体,道德和法理都对之束手无策,当犯罪的军队处于战争中强势一方时尤其如此。

在世界战争史上,军队对敌方妇女施暴的情况屡见不鲜,但程度最严重的情况并非发生在处于野蛮时期的人类社会,而是发生在人类进入工业文明并拥有了国际法准则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

在“二战”欧洲战场上的主要参战国中,军队的性犯罪记录具有显著的差异。

无论是私人回忆,还是历史档案记载,涉及到英军士兵个体强奸平民的记录都比较罕见,而英军群体性的性放纵记录更是闻所未闻。

和盟友英军的绅士风范相比,美军的性犯罪记录略显尴尬。史料记载,在美军在德国境内长驱直入的1945年3月到4月间,美军事法庭在160万驻德美军士兵中共审理了487起强奸个案,犯罪人数占军队总人数的万分之三。

在盟军方面名声最坏的是法国军队。1945年4月16日,在“二战”中受够了德国人窝囊气的法国军队在美军的空中火力支援下开进了以斯图加特为中心的巴登符腾堡地区。17日,大批法国第一军团的士兵涌进了号称“黑森林珍珠”的小城弗劳伊登斯塔特,然后就跌跌撞撞地开始了在城内废墟上历时三天的群体性“性捕猎”行动。凡是和他们遭遇的德国女性几乎都不可能逃脱被这些“解放者”疯狂蹂躏的命运。根据当地的一位女医生卢茨的回忆,在那三天里光是来她医院就诊的被强奸致伤的妇女就超过600人,有一个伤号在一夜之间被法国人折磨了上百次,其间昏死过去十多次。根据德国官方的统计,在斯图加特及周边地区被法军士兵强奸的妇女为1198人,其中年龄最小的14岁,最大的已经74岁。

那么,在“二战”期间对欧洲各国犯下累累罪行的德国军队的性犯罪记录又如何呢?

纽伦堡国际军事法庭曾以4条罪行对纳粹德国进行了起诉并定罪,其中有一条是可以包括强奸行为的“违反人道罪”,但公诉人并未对德军的强奸罪行提出指控。

战后,世界各国(包括德国本身)对纳粹德国的罪行都进行了广泛而深刻的揭露,但德军的大规模强奸行为从未被涉及到。

德国的哥廷根历史研究会指出:“强奸风潮在德国军队中从未发生过。少量的个案受到了德国军事法庭的处罚。”

在“二战”中曾亲身受过苏军性侵犯的劳申贝克女士在她1993年发表的《从皮卡棱到沙德林斯克》一书中也提到了这一点,她说:“德国军队在苏联的乡村(特别是乌克兰)犯下的大量罪行无可置疑,但强奸行为是要受到惩罚的。”

在我采访过的德国老兵中,无人承认其所在部队发生过强奸行为。

柏林的罗迪老先生说:“我在当兵的时侯从来就没有听说士兵强奸俄罗斯女人的事,这是严格禁止的。”

不来梅的老兵奥克尔回忆说:“对强奸行为的处理时间很严厉,如果强奸行为被投诉,肇事的人会立即被押送军事法庭审判。在战事紧张的时侯,这样的人会先被送入缓刑营,然后被送到最危险的前线去作战。我当连长的时侯,一个士兵因为盗窃被判刑,他在监禁期间给我写信,说他宁可回前线来战死。关于军纪要求,我作为连长知道的要比普通士兵多一些,因为在升军官之前我要参加军校培训,在那里我们不仅要掌握武器和战术,还得搞清楚很多规矩。”说着话他拍了拍脑袋,“真不知道这个老东西里怎么能装这么多东西。”

事实果真如此吗?在危险而动荡的战争环境里,凶悍而阳刚的德国军人真的会在占领区的妇女面前变成了压住欲火的“谦谦君子”吗?更深一步的采访和史料查询帮我解开了这个谜团。

从普鲁士时代起,德国军队就有重视荣誉的传统,侮辱妇女显然是违背这个传统的。

到第三帝国时期,除了传统观念的影响以外,限制军人的强奸行为还有另外的两层考虑,其一是要杜绝军队发生性病,导致战斗力下降;其二是防止“优良”的雅利安血统和其他血统的混合,导致种族异化。据纳粹德国1943年12月14日统计的官方数字,党卫军系统设有固定法院31个,随军队行动的师、旅级法院20个,军团级法院5个,共有法官204人。在国防军方面,1942年10月2日专门成立了一个编号为999的“缓期执行师”,最多时关押了3万名有损“军队荣誉”的军人。这些军内执法单位的主要功能是监督和处罚违令、违纪、背叛和战场脱逃,其中检查违纪的一项重要内容就是看当事人是否犯有强奸罪行。

就德军的指挥层而言,士兵对妇女实行性侵犯是严格禁止的,这和“二战”期间日军阶段性地对士兵实行性放纵的做法有着明显区别。但这一点并不说明在德军不存在个体的性犯罪行为。战争初期的一连串胜利,使德军的占领区迅速扩大,战线广阔而遥远,军队对士兵的控制力相对变弱。加之纳粹种族主义的宣传作用,很多士兵对东部战线的异国平民的人格采取鄙视态度,一些色大胆也大的军人开始尝试通过武力从占领区平民身上获得性满足。

1939年9月德军占领波兰后,侵犯当地妇女的事件时有发生,第14集团军总指挥李斯特在当月命令下属采取措施来约束侵犯和强奸妇女的行为。

1941年9月,陆军元帅君特·冯·克鲁格(后卷入军内推翻希特勒的密谋活动,并因行动失败而自杀)在苏德战场上对军队下达了制止强奸行为的命令。

根据1944年的德国军事法庭判例统计,在总数为1 700万德国军人中,性犯罪判例为5 349个,占军队总人数的万分之三,和美军进入德国后的性犯罪比例大致持平。

在欧洲战场上的“二战”史卷中有一段没有受到过任何追究的规模浩大的军人群体强奸罪记录,那就是苏军在征服纳粹德国后的大规模性放纵行为。

由于这些犯罪者属于反击侵略的一方,而受害者属于世界公敌的一方,这一骇人听闻的集体罪行不但没有受到过惩罚,甚至没有引起过国际社会的真正关注和谴责。惟一对人类历史上的这场规模空前的强奸浪潮怀有刻骨铭心记忆的,就是那一批被蹂躏过的德国妇女。很显然,让她们再去相信这个世界还存在正义和公理已经很难很难。

我曾经试图请一些德国老太太讲述这段历史和个人经历。尽管我的表达非常婉转,但还是没有任何人回应我的请求。对此,我在失望之余也能够给予理解。当年,她们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剩下的惟一价值就是在枪口的威胁下听由胜利者泄欲。如此的遭遇她们宁愿忘记,怎么会在一个外人面前自揭伤疤,旧事重提呢?我只有另辟蹊径去寻找历史见证人留下的文字记述,以展现那段对中国人来说几乎是完全陌生的历史。

在这个过程中我发现了一篇较为详细的强奸受害人自己写下的受害回忆。

老人名叫希尔德伽特·克利斯托夫,在她1997年去世后,她的女儿把母亲生前口述的一些情况在一本名为《每天都是战争》的文集上发表了。老太太在战前曾住在西普鲁士的小城逊朗克(今波兰的特辛卡),战后被驱赶到巴伐利亚州定居。下面是老人的回忆摘要:

1944年末的冬天艰苦异常。东线的战场一天天接近我们。我们的丈夫、父亲、兄弟、儿子全在前线。我们从来没有想过1945年的1月会有什么样的命运降临。1月27日,是前德国威廉皇帝的生日,就在这一天,俄国人的坦克开进了我们的小城逊朗克。俄国人穿得非常厚实,长军装,大皮靴。他们冲进民房,抢走首饰和手表。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遇到反抗,他们就开枪。

第一夜,我们几家邻居集中到雷曼啤酒作坊,藏在顶楼上相互壮胆。我的表妹从柏林躲避轰炸住在我家,她带着一个两岁的孩子。她有一支手枪,但子弹很少,还不够我们大家自杀用的。我们在阁楼一夜未眠,听到城里到处都是枪声。天亮后大家才敢回到自己的家。俄国士兵到处寻找年轻的女人,只要抓住一个,立刻拖到空房子里,接着就轮奸。那时我24岁,每天提心吊胆的。

红军掌管了全城的秩序,前6个星期里基本不允许我们出门。一天晚上,俄国人闯进我家抓走了我和表妹。这一点太容易做到了,因为他们禁止所有的居民锁房门。他们用枪逼着我们进入一幢空房。那里已经站着一些年轻的女人。接着,集体强奸开始了,这些野兽扑向我们,一次又一次,持续了整整一个夜晚,直到天开始发亮时才离去。当我们拖着软弱的身子回到家里时,母亲居然非常高兴,因为她看见我们还活着。当时有很多女人被强奸后就被击毙了。我们小城中有很多人上吊自杀,我们常常要去剪断绳索,埋葬她们。

尽管这座城市有60%的面积是废墟,但还有一些面包房可以使用。俄国人把女人们带去烤面包。我们每天可以得到200克面包。有一天,这些恶棍又把我们带到了一幢空房子里,让我们给他们杀鸡拔毛。全部工作结束后,我们不但得不到一块鸡肉,反而遭受了新的一轮强奸!

后来我们被送到城外的一座农场去劳动。在那里喂牲畜、挤牛奶、做黄油,给俄国人提供食品。俄国人来取食品时,常常要拉我进空房子。每到这时,我的母亲都要挡住俄国人,苦苦解释我已经怀孕……

摘自朱维毅《德意志的另一行泪——“二战”德国老兵寻访录》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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