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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藏——阿里托林寺壁画的装饰艺术

托林寺壁画的装饰艺术,主要是指佛殿内外墙壁上、以及殿堂内部屋顶和天花板上的各类装饰图案。我们可以将其分为两大类装饰图案:一是在壁画中起单元间隔作用的装饰图案,二是屋顶上方天花板装饰图案。托林寺的装饰图案种类与风格,大体上与临近的古格王朝时所修建的王宫遗址壁画中的装饰风格相同,但是在个别装饰上也显示出了自己独特的风格和不同历史时期的美学情调。

1、壁画装饰图案

从托林寺壁画的分布和面积来看,装饰图案的内容十分丰富,主要有花卉装饰,动物装饰,云纹装饰,力士装饰和山水装饰图案等,其最突出的特点是,装饰图案不但起到了辅助、烘托主题画面气氛的作用,同时还起到了间隔画面内容的美学效果。这种装饰技巧的画面布局,使得画面的每个故事与主题相对独立,但又保持了整体与局部的统一构思。

花卉装饰在整个托林寺壁画中占有重要的作用,这些绘制的艺术技巧和方法,吸收和融合了境外民族的宗教艺术特色,诸如影响比较大的域外寺院有:位于克什米尔境内的阿契寺,拉达克的塔波寺、斯比图科寺、普德、卡夏和巴斯格等。

在此,我们以忍冬花卉、狮子图案为例,来分析这些古老的装饰图案在中亚、西亚古代的起源与流传情况。众所周知,随着佛教在西藏的传播,被佛教崇尚的动物和花卉装饰也随之出现在寺院的造像与壁画当中,受到信众的欢迎,但是很少有人注意这些装饰图案远非佛教所独有,早在佛教艺术兴起之前,它们就已在古老的巴比伦、叙利亚、巴基斯坦白沙瓦、阿富汗、巴特克利亚、希腊、罗马以及拜占庭艺术中广为流传。托林寺中的忍冬和狮子图案既有南亚次大陆印度的风格,也有明显的中亚特征。尽管托林寺的狮子和忍冬装饰与紧邻的拉达克、克什米尔有着直接的艺术关系,但从更大的范围或更早的时间来看,其原型也非该地而起,而是印度的佛教思想与希腊、罗马艺术形式重新整合的历史文化产物,佛教艺术的兴起与发展也莫不如此。

与其他藏区寺院的狮子壁画相比较,托林寺佛陀莲花座下的双狮倒立壁画更是令人赞叹不绝,造型之奇特,想象与夸张,力量与健美,神态与韵律都得到了超乎完美的结合,在藏传佛教狮子壁画中堪称一绝。

力士图案,在托林寺白殿和红殿的装饰壁画中也别具一格,与同一时期前藏地区寺院壁画中的力士像相比,前藏壁画中的力士一般都很古朴,造型极力突出力士的勇猛与力量美,但有时画面却显粗糙。托林寺的力士壁画,却突出了力士的典雅与优美,而非他肌肉的健壮和勇猛威严的神态。画面的人物动作看上去更像是舞蹈造型,轻盈优美。双手托举,左腿曲躬,脚尖着地,右腿则奔前直伸,力士头着花卉装饰,长发披肩,短衣短裙,飘带绕肩。左右力士造像,互相对称,和谐统一。

白殿的另一力士造像也异常生动,整个人物被装饰在莲花纹图案当中,贴身的短衣短裙,突出了身体曲线,其造型也为舞蹈姿态,尤其是在人物的空处,画家们绘制了清丽缦飘的飘带,使得整个画面充满了轻盈的动律感,极其生动地传达了古代印度绘画美学的精髓,即绘画艺术的音乐美和舞蹈美。

相比白殿的力士造像,红殿佛陀莲花座下的力士造像更具有写实夸张的情调。一力士以背相扛莲花座,右手相撑,左腿踏地,右腿弯曲,头绕花冠,上身赤裸,脚穿藏式长靴,由背缠绕各色花卉花环。其人物面貌,更象是得道苦修的大成就者,颇具忍辱之相。

另一力士双手托举,面部朝上凝视,头戴白色裹巾,上身着短衣,下身赤裸,双腿弯曲。头部、腰部与腿部之间的视角造型十分生动,其身姿的勾勒准确地描绘出了一幅受力承重的神态。

花卉龙女装饰图案,在阿里古格王宫以及托林寺壁画中都具有一定的代表性,在藏传佛教壁画装饰艺术中占有重要的地位,并且对前藏寺院壁画产生过重要的影响。此类装饰图案,我们可以在夏鲁寺、贡嘎曲德寺、白居寺等找到同类的装饰风格与原型。

这类装饰图案的构思非常巧妙,整个莲花座以单茎的卷草纹为主,自然卷曲的花卉形成圆圈,将龙女妆点在整个花卉的两边,而龙女卷曲的尾巴与花卉的根茎自然连接在了一起。花的艳丽,与龙女的美貌,相互映衬,彼此烘托。各色花卉的形状与色彩,冷暖有别,明暗各异,龙女纯白的色身与墨绿的植物色彩形成生动的反差,流畅的人物线条勾勒与造型,使其画面各具特色又和谐统一,弥漫着一种优雅与神秘的宗教气氛与审美情调。2、天花板装饰图案

托林寺内天花板的图案装饰非常丰富,且艳丽多姿。常见的图案有双狮游戏、鸾凤、圆形莲花、菱形纹、云纹、伎乐天女、迦陵频伽鸟、飞天、吉祥八宝、羚羊、卷草纹、飞禽图案等十多种装饰。这些装饰图案具有很高的艺术和欣赏价值,同时也是我们研究托林寺与境外民族宗教历史文化难得的视觉材料。

狮子图案,自古代印度阿育王时代就成为了佛教早期的象征和标志图案,一直延续到了中亚、西域以及我国中原的佛教寺院和石窟寺当中,颇受广大信众的喜爱。藏传佛教中的狮子装饰也分别由公元7世纪的尼泊尔、印度和西域传入,其后逐渐成为藏传佛教寺院流传最广、最受欢迎的重要装饰图案之一。

托林寺中的狮子造型分为两大类:一类是泥塑狮子,主要是指大型佛像佛座底部作为守护瑞兽的狮子造型,另一类则是壁画中的装饰狮子图案。托林寺的狮子造型基本上保留了古代中亚艺术中的狮子造型风格,若从狮子的造像风格看,明显具有临近拉达克、克什米尔和西域狮子造像的影响。

迦陵频伽鸟是藏传佛教壁画中常见的题材之一,但前后藏壁画中出现的同类题材,却有鲜明的地域艺术差异。相比而言,古格和托林寺壁画中的迦陵频伽鸟更加自由奔放,笔法精准,设色得当,与其说是鸟,倒不如说是人更为贴切。这类造型更容易使我们联想到来自中西亚基督教艺术中的天使形象。托林寺的迦陵频伽鸟有两种造型风格:一是我们刚提到的人身鸟脚、长翅膀全裸的造型,另一类是鸟首人身类型。

飞禽类天花板装饰图案,还有鸭、鹅、鹦鹉、孔雀、凤凰等,这些图案的色彩搭配非常讲究,有的被绘制在圆形图案中,有的被绘制在方形图案中,有的则为不规则的菱形图案。飞禽的身色与背景色彩各有差距,自然醒目,每种图案造型并列一排,形成了一幅幅美妙的动物世界构图,给信众一种所有生灵皆有佛性、所有草木皆有法性的平等智慧。

从托林寺天花板的卷草纹图案看,它与克孜尔石窟67窟、118窟的卷草纹图案极为相似。忍冬卷草纹图案,与古格王宫壁画中的图案属同一风格。与山南扎囊寺释迦牟尼佛壁画中莲花坐下的单茎忍冬卷草纹装饰图案也颇为接近,也有可能是古格绘画流派在卫藏的影响,因而,我们也可以把它看成同一风格在前藏的流传。

在所有天花板的装饰图案中,最让我们惊叹不已的还是那些优美飘逸的飞天图案。托林寺红殿的飞天造像,比之我们上面提到的圆形和方形的装饰图案在其面积上要大得多,造型以四格为一组的整体构图,其特征是一位飞天占两格,两位占四格。飞天造型对称均衡,表情安详静穆,头着花卉装饰,上身赤裸,下身着短裙,双手持花环,其身边绘有莲花卷草纹、云纹等图案,飞天造型颇具本土化特色,个个神态静谧,端庄美妙,无论从造型、线条,还是色彩或是表情神态来看,都可与敦煌的飞天、克孜尔的极乐天相提并论。伫立殿堂,抬头仰望,立生敬信,恍如到了佛国世界,美妙纯净,乐土庄严。

从以上的分析中,我们不难看出托林寺壁画具有异常丰富的多元文化色彩,无论是在寺院的建筑格局,寺院壁画的绘制,尤其是古格艺术家们具有的那种自然神性的审美情韵与鲜明的艺术表现方法,都与前藏的寺院壁画形成了强烈的艺术手法与审美情态上的差异。

正如意大利著名东方学家杜齐教授在考察了托林寺壁画所说的那样:“画面上对比色的使用及妇女体态优雅的流线条,这一系列较高的艺术技巧上体会到那种带有生气勃勃的动感的表现方法”。

毋庸置疑,我们务必牢记,古代的西藏,尤其是阿里,“不是一个与世界各地完全隔绝的孤岛,而是一个多种文化的交汇之地,是印度、喜马拉雅地区、中国、伊朗及中亚施展过多种影响的地区”。

的确,古格艺术家们娴熟典雅的线条、色彩、造型、构图、装饰等艺术技巧与艺术想象,完美地传达和展示了古格文化所拥有的一种自由精神,一种文化涵养,一种其它藏区所不能有的宗教美学理想,古格艺术创造了一种藏族美术史上新的古典美学观念,并使其后来者难以超越和企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