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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史风云

建安二十四年的襄樊战役

一、概述

从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开始,曹操就没有一天舒坦过。如果说建安二十年“曹操平定汉中地,张辽威镇逍遥津”是辉煌的战绩,那么从建安二十一年五月曹操称魏王起,曹魏真的开始运交华盖了。

建安二十一年冬曹操到居巢,攻濡须不克。

建安二十二年,曹魏境内遭遇罕见的瘟疫,也就是在这一年的元月,曹操主力屯巢湖,三月才走,留夏侯惇曹仁、张辽在此。

冬,刘备派遣张飞马超、吴兰等屯下辩。

建安二十三年,正月,耿纪、韦晃谋反,被镇压。

四月,代郡、上谷乌丸无臣氐等反叛,遣曹彰征讨。

秋七月,起兵,西征汉中,九月,大军到长安。

冬十月,宛城侯音等谋反,派曹仁征讨。也正是在这一年,陆浑孙狼起义,关羽授予其印绶。

二十四年春正月,夏侯渊战死。三月到汉中,不克。

五月放弃汉中,回军长安。

与此同时,孙权在合肥蠢蠢欲动。

秋七月庚子,刘备称汉中王,授予关羽假节钺,关羽攻曹仁于樊城,曹操立刻派遣于禁增援曹仁。

八月,大雨,汉水泛滥,于禁“七军尽没”,关羽威镇华夏,曹操甚至要迁都避其锋芒。

九月,魏讽反。

此时如果刘备北出关中,孙权再出合肥,天下事未可知,遗憾的是,两个没有一个实现的,后者更是反其道而行之,于是关羽的失败几乎成为必然。

十月,孙权向曹操“称藩”求和,曹操命徐晃屯宛,亲自率大军屯摩坡,召集天下兵马到此作为后援。

闰十月到十一月期间,徐晃破关羽,樊城围解,吕蒙率领吴军偷袭公安、南郡,守将糜芳傅士仁投降,刘封孟达未发一兵,关羽无家可归,只有西走川中。

孙权派遣陆逊破夷陵,潘璋朱然断关羽西走之路,关羽在麦城伪降,被识破。

十二月,走临沮,被吴将马忠擒获,父子归神,孙权将其首传至洛阳,身首异处。

此时曹操可以缓一口气了,可惜只到第二年(建安二十五年,公元220年)的元月,他就死了,同年曹丕篡汉。

从建安二十四年七月到十二月初,前后五个月,就是襄樊战役阶段,此次战役三方直接参战兵力十余万,是全部三国战役中情节最为曲折,勾心斗角最为严重,其争论也最多的一次战役,从七月到十月是关羽主动进攻阶段;从闰十月徐晃反攻,吕蒙偷袭荆州,是魏吴联合进攻阶段;十一月,关羽被困当阳麦城,到十二月初败亡,是战役收官阶段,时间不久。

二、荆州纠纷

(1)剪不断,理还乱

东汉末年,刘表有荆州,带甲十万。建安十三年,曹操南征,刘表病死,其子刘琮投降曹操,曹操遂有荆州。紧接着,曹操失利于赤壁,引军北还。建安十四年,周瑜破曹仁,占据江陵,刘备只有江南四郡,于是提出“借荆州”,孙权“以曹公在北方,当广揽英雄”,答允,并将妹妹嫁给刘备,两家联姻。

结果“刘备借荆州----有借无还”,建安十六年,刘备入西川,建安二十年得蜀地,“孙权以先主已得益州,使使报欲得荆州”,刘备说:等我得了凉州再给你荆州。孙权如何不恼?“遣吕蒙袭夺长沙、零陵、桂阳三郡。先主引兵五万下公安,令关羽入益阳。”两家眼看就要翻脸。

这时,曹操破张鲁占汉中,刘备连忙将三郡交给孙权,自己回到西川抵御曹操。孙刘联盟算是暂时得以保全。但从此以后,两家对荆州的注意力就没有减弱过。

而曹操方面,他占据的是襄阳、樊城、宛一代的荆北地区,对于孙刘的威胁他当然不会无视,在建安十六年到建安二十年期间,由于刘备致力于蜀中,而曹操破关中,称魏公,下江南,没有空闲对荆州有动作,所以在荆州地区这四年间曹刘没有很大的冲突。这很大程度上是马超和孙权的牵制导致的。

但正如孙刘的关系在建安二十年发生变化一样,曹操占汉中,汉中争夺战成了焦点,荆州也由曹刘对峙变成了曹孙关的三方对垒,表面是孙刘联盟。

建安二十一年到二十四年间,曹魏在汉中和合肥两面受敌,疲于奔命,荆州似乎被大家遗忘了,但大家心知肚明,这种表面平静的状态就象一个火药桶,不能有一点火星。

建安二十三年,当汉中争夺呈胶着时,曹操决定亲征汉中,与此同时,由于荆北出现“侯音、张狼”之类的反叛,而且关羽已经有所动作(注一),曹操把他手中唯一可以用来抵挡关羽稳定局势的棋子安在了襄阳背后的樊城,他就是曹仁。

于是,建安二十四年的那场大戏的三个主要人物到齐:“荆州关羽、樊城曹仁、陆口吕蒙”。

(2)枢纽江汉,砥柱江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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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胜文先生所著《布局天下》,对湖北的形式有详尽的论述,“湖北居长江中游上通巴蜀,下达东南,在上下游之间居枢纽性地位”。

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湖广之形胜,在武昌乎?在襄阳乎?抑荆州乎?曰:以天下言之,则重在襄阳;以东南言之,则重在武昌;以湖广言之,则重在荆州。”

简单说就是,占据蜀的一方要占据荆州,这样才能保证巫山之险;占据东南的一方更要占据荆州,这样才能“全据长江”;而曹魏也希望占据荆州,尤其是襄阳,这样才能保证许都的安全。

而关羽所攻的襄樊,被魏国称为“国之巨防”,可见其重要性。《布局天下》说:“襄阳所处的南阳盆地具有东西伸展、南北交汇的特点。无论是东西之争,还是南北之争,南阳盆地都是必争之地。襄阳地处南阳盆地的南部,依托湖北,通过汉水和长江,东连吴会,西通巴蜀;由南阳盆地,可以北出中原,可以西入关中,还可经汉中而联络陇西。南北对抗时,南方的军事防御线东西延绵三四千里,襄阳便处在这条漫长战线的东南段与西北段之间的连接点上。因此,襄阳作为湖北境内的一大重心,实已超出了局部地域性而具有了全局性的意义”。

对于另一个重要据点江陵则说:“若就两湖盆地的内部形势而论,其重心则在江陵。江陵地处江汉平原,交通便利,经由长江可以连通东西万里。以江陵为中心,北据襄阳,南控湖湘,东连武昌,西守西陵,足以撑开两湖形势,足以应接四方”。

于是,襄阳和江陵便成了孙刘曹三家争夺的关键。

三、关羽北进和曹操的增援

建安二十四年正月,刘备斩夏侯渊,三月曹操到汉中,五月放弃汉中回长安。秋七月,刘备称汉中王,授关羽假节钺,关羽攻樊城,曹操派遣于禁增援曹仁。与此同时,孙权图谋攻合肥(注二)。

关羽南围吕常于襄阳,北攻曹仁于樊城,于禁到,屯于樊城北,按常理,于禁的三万步骑足以解樊城围,因为关羽兵多不过三万,但天不做美,曹魏运交华盖。

八月,“大霖雨,汉水泛溢”,关羽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没有详细记载,但可以肯定的是,大水来时,关羽军皆有船坐,而且善于水战,于禁军只有跑到高岗上躲避(注三),而根据温恢所说:“今水生而子孝县军,无有远备。关羽骁锐,乘利而进,必将为患”,曹仁的“县军”应该是从建安二十三年十月曹仁到襄樊时所领人马,期间又经历平侯音,曹仁可以准备的时间远远不如关羽,而于禁所领“七军”看来是没有水战斗具和经验的,否则也不会大水一来全慌神,没淹死几个而全成了关羽水军的俘虏(注四)。

于禁所领“七军尽没”,又有“梁、郏、陆浑群盗或遥受羽印号,为之支党”,而且关羽派遣小分队深入到曹魏境内(注五)。伴随着“左将军,假节钺,曹魏外姓第一将于禁同志”的兵败投降,魏荆州刺史胡修、南乡太守傅方投降关羽,九月,魏讽反,关羽“威镇华夏”,曹操开始考虑迁都避其锋芒。

幸亏司马宣王和蒋济劝说曹操:“于禁等为水所没,非战攻之失,於国家大计未足有损。刘备、孙权,外亲内疏,关羽得志,权必不原也。可遣人劝蹑其后,许割江南以封权,则樊围自解”,于是,曹操停议迁都,派遣徐晃屯宛,随时准备再次增援樊城。

在建安二十四年十月之前,关羽取得了大大出人意料的战果,而这与关羽多年的精心准备和正确的战术是分不开的,这些在后面会有详细论述。

但“人苦于不知足”,尤其是被突如其来的巨大胜利冲击的时候,往往会出现“利令智昏”的情况。关羽就是这样,他忽视了背后曾经在益阳对峙过的“盟友”。

四、东吴袭荆州和徐晃逐关羽

关羽“威镇华夏”,孙权的脸是越拉越长,心也是越来越痒。脸长是因为妒忌关羽的战果,心痒是因为没有关羽的荆州就在眼前。

孙权这头一“长”一“痒”,那边都督吕蒙则是如坐针毡,他也想“为主尽力”,奈何关老二临走前在江边弄了一堆江防岗哨,数年来又苦心经营江陵,其城坚固,他没有一举成功的把握(注六)。要知道“在朋友背后捅刀子”这事怎么说也不光彩,即使这个“朋友”很强横很令人讨厌,而如果“背后捅刀”还没能成功,再让关老二察觉了赶回来,落个无功而返甚至损兵折将,那东吴这脸就不用要了。

所以孙权和吕蒙在偷袭荆州这件事上是反复权衡,考虑再三,慎重而再慎重才下的决心。

见《三国志·吕蒙传》:“蒙乃密陈计策曰:‘(今)征虏守南郡,潘璋住白帝,蒋钦将游兵万人,循江上下,应敌所在,蒙为国家前据襄阳,如此,何忧於操,何赖於羽?且羽君臣,矜其诈力,所在反覆,不可以腹心待也。今羽所以未便东向者,以至尊圣明,蒙等尚存也。今不於强壮时图之,一旦僵仆,欲复陈力,其可得邪?’权深纳其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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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蒙上疏曰:‘羽讨樊而多留备兵,必恐蒙图其后故也。蒙常有病,乞分士众还建业,以治疾为名。羽闻之,必撤备兵,尽赴襄阳。大军浮江,昼夜驰上,袭其空虚,则南郡可下,而羽可禽也。’遂称病笃,权乃露檄召蒙还,阴与图计。”

又见《三国志·陆逊传》:“吕蒙称疾诣建业,逊往见之,谓曰:‘关羽接境,如何远下,后不当可忧也?’蒙曰:‘诚如来言,然我病笃。’逊曰:‘羽矜其骁气,陵轹於人。始有大功,意骄志逸,但务北进,未嫌於我,有相闻病,必益无备。今出其不意,自可禽制。下见至尊,宜好为计。’蒙曰:‘羽素勇猛,既难为敌,且已据荆州,恩信大行,兼始有功,胆势益盛,未易图也。’蒙至都,权问:‘谁可代卿者?’蒙对曰:‘陆逊意思深长,才堪负重,观其规虑,终可大任。而未有远名,非羽所忌,无复是过。若用之,当令外自韬隐,内察形便,然后可克。’权乃召逊,拜偏将车右部督代蒙。”

而且孙权君臣对于这件事是属于绝密文件,除了陆逊和虞翻几个人外,不敢有丝毫泄露,《三国志·全琮传》说:全琮看关羽北进,对孙权说是袭击荆州的好时机,但孙权装傻充愣,愣是说没这事,直到偷袭成功,孙权才亲自来对全琮解释“君前陈此,孤虽不相答,今日之捷,抑亦君之功也”。这样做就是怕“事泄”。(注七)

但是,如此机密的事情,对亲近大臣都不说,却对曹操说了(注八)。

建安二十四年十月,孙权向曹操“称藩”,两家结成秘密同盟,孙权矛头指向荆州。

孙权这么相信这位“新盟友”?当然不是,他是想先让曹操出兵攻击关羽的北进部队,让两家斗个两败俱伤自己再出兵,勾心斗角可见一斑。

孙权这头与曹操一通气,曹操是干什么的?在风口浪尖滚打的几十年,孙权这点花花肠子他还看不透?董昭说得好:“这事原本咱们不应该说出去,毕竟是新盟友的机密,可事情在这摆着,把这个消息散布出去给关羽知道,则可以稳定樊城军心,又可动摇关羽,但以关羽的性格,他又不会轻易回军”(注九)。曹操一听正中下怀,只说一个字:“善!”其实心里指不定在说董昭这家伙说了我没法说的话。

尔虞我诈,总之都不是善男信女,可怜就把关圣帝君蒙在鼓里。

但是散布消息归散布消息,万一樊城在这几天失守了,那可非同小可,所以还是要派大将去解围,而这员将非屯兵阳陵坡的徐晃不可。

曹操已经把立刻可以调拨的精锐部队给了于禁,导致徐晃所“所将多新卒,以羽难与争锋”,曹操命徐商、吕建告诉徐晃:“须兵马集至,乃俱前。”

其实就算没有曹操的命令,徐晃也不会轻易造次,“(于)禁与张辽、乐进张郃、徐晃俱为名将”,有于禁全军覆没的前车之鉴,徐晃怎能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