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赤壁之战失败后的“三哭一笑”解读奸雄曹操的性格

“奸雄”一词大家绝不陌生，谈到这个词就不能不让人联想起雄才大略的曹孟德。作为一个名词而使用的“奸雄”何解？根据《现代汉语词典》的释义，应当作：“用奸诈手段取得大权高位的人”。

读三国，论英雄，当之无愧首推曹操；不过，他这个英雄须加上一个“定语”，即是“奸”！就是说，曹操是英雄；然而，他是“奸诈的英雄”。

本文无意讨论对于曹操先生的评价问题，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问题千百年来争论不休，见仁见智；更因为易中天先生对这个问题有了很深入、很精彩的论述，此不赘言。本文仅仅想探讨的是《三国演义》是如何形象而准确地诠释曹操的“奸诈”一面的。

我认为，把曹操的奸险狡诈一面描画的淋漓尽致的一笔，在该书的第五十回。即是《诸葛亮智算华容 关云长义释曹操》。

赤壁鏖战，是中国古代战争史中最负盛名的一场战役，孙刘联军以少胜多，终打败了骄气甚溢的曹操率领的北方大军。在小说的演绎中，从蒋干过江盗书，曹操杀蔡瑁张允更换水军头领，到黄盖诈降，阚泽献诈降书；再到蒋干二次过江引来庞士元献“连环计”，到诸葛亮登坛祈风。可谓环环紧扣、精彩迭现，扣人心弦、引人入胜。当东南风大起，周公瑾纵火烧船时，八十三万大军的生命和曹操的“雄心壮志”一起随着冲天大火而灰飞烟灭！曹操手下将士冒死捐生的将曹操救出火海；在狼狈的奔途中，曹操上演了精彩绝伦的“三笑一哭”大戏！

“三笑一哭”前，书中做了一段铺垫。“曹操与张辽引百余骑，在火林内走……”背后一彪军赶来，火光中看的见是东吴吕蒙的旗号，曹操放马狂奔，“却见前面火把又起”！山谷里冲出一彪人马，原来是东吴凌统。“曹操肝胆皆裂”！幸亏徐晃及时赶到，化险为夷。孟德本欲前往合淝，因孙权领兵接应，只得奔彝陵落荒而逃。

刚刚脱险的曹操可以说惊魂未定，行至“乌林之西，宜都之北”地面时，看到树木丛杂，山川险峻，于是曹操“乃于马上仰面大笑不止”！其手下诸将不解其意，更不知如此狼狈不堪之际曹操何以发笑，就问他。曹操说“吾不笑别人，单笑周瑜无谋，诸葛亮少智。若是我用兵之时，预先在这里埋伏下一军，如之奈何？”但曹先生笑早了，话音未落，赵云引军冲出！“惊得曹操几乎坠马”！徐晃、张郃双敌赵云才使曹操冒烟突火而去。此是孟德一笑。

路上无粮，逃的人心惶惶，人困马乏，加之饥饿，在葫芦口暂歇。曹操下令杀了两匹战马，生好火割马肉烧着吃。前文在江面大船上，酒醉之际横槊赋诗，何等“慨当以慷”！和此处对照，称得上是“昨日今朝大不同”吧！换做别人，也许会唏嘘作叹，也许会默默流泪，而曹先生的奸诈又来了！再次“仰面大笑”！这回手下诸人真“笑毛了”。对曹操说道“适才丞相笑周瑜、诸葛亮，引惹出赵子龙来”，这话妙极！趣极！赵子龙恰恰像是给“笑出来的”！如今为何又笑？曹操的回答还是那理由，仍是笑周瑜，笑诸葛；结果这次把猛张飞给“笑出来了”！曹操众人可谓死战得脱。这是孟德二笑。

逃至华容道小路，曹操又一次“在马上扬鞭大笑不止”，最后把关公“笑出来了”，幸好曹操与关某有旧情，众人苦求，关公义释曹操。这是三笑。

现在我们先看一下，所谓“三笑”是真笑？是假笑？

曹操毕竟是一个乱世英雄，他很明白一个简单不过的道理，那就是“不要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兵败赤壁，不管从哪个角度说，“第一责任人”曹操是跑不了的。在虎口余生中的逃窜，他选择了“笑”。恰恰是这个笑，不知要比“怒骂”、“严厉谴责”、“真诚忏悔”高明多少倍！这些随着他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的战将，看着己方大败，心里是什么滋味？这时的笑，不是鼓励，胜似鼓励；不是鞭策，强如鞭策。虽然，后人读得懂，这个笑是所谓“强颜欢笑”，但奸雄心思恐怕不是常人可及的，更不是常人可理解的。换做常人，就算想强颜欢笑，只怕此时未必笑得出吧？

“二笑”和“三笑”之间，曹操不经意间暴露过一次自己的本来面目。山路泥泞不堪行军，“操大怒”！要求众军担土搬柴填塞道路而行。因为恐惧后军追来，便下令“迟慢者斩之”，弄得大家苦不堪言，“号哭之声，于路不绝”。曹操再次大怒！“生死有命，何哭之有！如再哭者，立斩！”这就是只许自己笑，不许别人哭的“强霸嘴脸”了！可见，曹操的“三笑”，是假笑，是伪笑，是笑不由衷的。

曹操众人逃到南郡，曹仁置酒与他解闷，众多谋士俱在。曹操忽然出人意料“仰天大恸”“捶胸大哭”！把众谋士给哭“晕菜”了！“今到城中，人已得食，马已得料……何反痛哭？”请注意，这个“反”字，按照世情常态来说，是恰如其分的！这个时候，已脱离危险，不再有性命之忧；不会再忍饥挨饿狼狈奔途，该笑才是呀！但曹操非但该笑不笑了，反而大哭！众人不解，操告诉他们：我是在哭郭嘉啊！（郭是曹氏的重要谋士，此时已死）要是郭嘉活着，我万万不会有这么大的失败！“哀哉！奉孝！痛哉！奉孝！惜哉！奉孝！”这就是哭死的给活的看！毛宗岗先生认为，“奸甚”！这大哭，无异于是皮鞭，照着活着的谋士们脸上狠狠打去，于是，“众谋士皆默然自惭”。“一哭”的效果，达到了。毛先生甚至把这次哭和哭典韦联系起来，认为曹操的眼泪，“既可以当钱帛用，又可以当梃杖用”，哭典韦之哭胜似赏，哭郭嘉之哭胜似打，毛先生大笔一挥，得出结论：“奸雄之奸，真是奸得可爱！”

“三笑一哭”的大致情节就是这样，然而，“奸”究竟体现在哪里呢？从普通心理学来看，人的情绪状态是具体情景的情绪反应。曹操作为一代“奸雄”其与众不同之处就在于，他能做到“该哭的时候，笑；该笑的时候，哭”。掩卷长叹：试问，今之能做到这点的，很多么？恐怕要套一句孔乙己的话了——多乎哉？不多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