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冢》【第十二场】
(谢大姐、秋桂、谢安人同上。)谢安人(念)姣儿懒去攻书卷,好叫老身挂在心。(白)自从那日我儿招郎从东村回来之后,每日愁眉不展,懒读诗书,不知是何缘故?不免将他唤了出来,问个明白。秋桂。秋桂(白)有。谢安人(白)去请你大相公来。秋桂(白)我不去!谢安人(白)因何不去?秋桂您还提哪!昨天我给他送茶去,听他自言自语的,叫什么“大姐”、“大姐”的,八成他是有什么病吧?谢安人(白)哪有此事,快去。秋桂(白)大相公,老安人唤你哪!(谢招郎上。)谢招郎(念)闻听母亲唤,不知为何情。(白)母亲,儿拜揖。谢安人(白)坐下。我看你两月有余,总是愁眉不展,却是为了何事?谢招郎(白)孩儿专心攻书,并无别事。谢安人(白)你说专心攻书,为何终日愁闷?谢招郎(白)这个……连孩儿也不知道!秋桂(白)我秋桂倒知道了。谢安人(白)你知道什么?秋桂(白)昨天晚上,大相公一个人自言自语的,直叫“大姐”“大姐”的,我问他叫谁哪!他不告诉我。安人您想,半夜三更的,叫大姐干什么?(谢安人怒。)谢安人(白)小奴才还不与我实说。谢招郎(白)母亲不要听这蠢丫头胡言乱道,孩儿没叫什么!谢安人(白)你这奴才不长进得很呀!(张道士上。)张道士(念)来到西村上,权作寄书人。(白)门上有人么?秋桂(白)是哪个?张道士(白)这里有个谢招郎吗?秋桂(白)有的。问他做什么?张道士(白)有东村给他带来的书信,交他本人。(秋桂接信。张道士下。)秋桂(白)有一件好东西,你看看。谢招郎(白)是什么?秋桂(白)是一封书信。谢招郎(白)拿来我看。(念)“西村谢招郎开拆、东村南楼上人封寄”。(谢招郎急藏信。)谢安人(白)是何人的书信?谢招郎(白)是一个学里的朋友,约会做文章的。谢安人(白)你还有什么做文章的朋友!拿来我看。(谢招郎着急。)谢安人(白)快拿上来!(谢招郎无奈,呈信。)谢安人(念)“东村南楼上人封寄”!(白)这是何人?(谢安人拆信看。)谢安人(白)这是一封情书呀!啊哈!(谢安人掷信。)谢安人(白)你这畜生,小小年纪,就作出这不法之事,还不与我跪下!畜生呀畜生,想不到你一十七岁的孩童就如此大胆,在外面做此丑事!老身这下半世,是无有指望的了!(谢安人哭。)谢招郎(白)母亲息怒,孩儿罪该万死。谢安人(白)畜生呀!(二簧散板)你爹尊遭不幸中年命丧,留下你年幼儿要继书香。想不到不孝儿轻狂浮荡,(谢安人打。)谢安人(二簧散板)好叫我年迈人心内悲伤。(白)畜生!我养了你这不孝之子,有何面目去见你那亡故的父亲于地下,不如活活的把你打死,也省得败坏了谢家的门风呀!(二簧散板)小畜生学下流已成绝望,打死了倒干净免累为娘。(谢安人打。谢大姐急上,劝阻。)谢大姐(白)母亲息怒,请到后面歇息,待女儿慢慢的开导于他就是了。谢安人(白)还有什么开导的!秋桂将他送到楼上,把门锁紧,永不放他出来。秋桂(白)交给我啦!谢安人(白)气死我也。(谢安人下。)谢大姐(白)兄弟你且起来!(谢招郎拾信起立。)谢大姐(白)我说兄弟,你怎这么沉不住气呀!母亲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还没机会替你说哪!你怎么就私自通起信来了!这么一闹,事就不好办啦!我劝你呀!快把这个念头打销吧。谢招郎(白)姐姐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既答应代我说明,如今怎又这样说法?我与那人盟山誓海,断难中变,若是要我与她断绝,却也不难。谢大姐(白)怎么样?谢招郎(白)除非一死!这不孝无后之罪,我也顾不得了!谢大姐(白)这是哪里说起。(谢大姐下。)秋桂(白)您跟我来吧!您要早跟我说明,那封信我怎么也不能当着老太太交给您哪!唉,等老太太消消气我也好给你说几句好话呀。(谢招郎上楼。)谢安人(内白)秋桂拿钥匙来!秋桂(白)来了,来了。(秋桂下。)谢招郎(白)我好焦虑也!(二簧散板)都只为老娘亲家法严正,逼得我变做了负心之人!害得她美娇娘嗟怨薄命,难道是任凭他送了残生。(秋桂提灯上,上楼送饭。)秋桂(白)相公,相公。谢招郎(白)为何大呼小叫?秋桂(白)饭来了,吃饭吧!谢招郎(白)不饿。秋桂(白)不饿呀,灯哪!谢招郎(白)从窗口递进来。(秋桂递灯,谢招郎接。)秋桂(白)咳!这是怎么说的!(秋桂下。)谢招郎(白)小楼深囚,好不闷煞人也!(谢招郎看信。)谢招郎(白)哎呀且住,那王五姐病在垂危,等我一见,我如今关锁在此,如何能够出去?这便怎么处?啊有了,前面窗户,便是前街,我不免将带子接续起来,吊了下去,连夜去往东村,去见王五姐一面,就是将来母亲知道,打个半死,也是甘心愿意。待我下去,我就是这个主意啊!(谢招郎取带接续,绑窗栏,吹灯,坠下楼。起二更鼓。)谢招郎(白)天色已交二更,我不免赶到东村便了。(二簧散板)急忙忙望东村举足不定,等见了王五姐细说衷情。(谢招郎走圆场,吊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