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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

《桃花扇》 【第四场】

(开幕。小红整理妆台。李香君上,对镜理妆,小红助整衣饰。)李香君(南梆子)洞房昨夜春初透,尽是那风流家世也自含羞。滋味在心头,也自上眉头,爱情郎,文采与风流。(侯朝宗暗上。)李香君(南梆子)但愿天长地久,恩爱夫妻得到白头。暮春时候,红颜好上勾,(小红为李香君着披,侯朝宗接过,李香君惊喜。李香君、侯朝宗并肩对镜。)李香君(南梆子)比翼温情真自由。(郑妥娘、寇白门、卞玉京同上。)郑妥娘(白)哎!昨晚上怎么样啊?还好吧?卞玉京、寇白门(同白)恭喜!恭喜!郑妥娘(白)辛苦!辛苦了啊!(郑妥娘、寇白门、卞玉京同下。)李贞丽(内白)杨老爷!(李贞丽引杨文骢同上。)杨文骢(念)看花饮酒寻常事,得风流处且风流。李贞丽(白)香君!杨老爷来啦!侯朝宗(白)龙友兄!杨文骢(白)哦!侯仁兄!恭喜贺喜!哈哈……侯朝宗(白)多谢成全!李贞丽(白)香君!过去谢谢杨老爷!李香君(白)多谢杨老爷!杨文骢(白)哎呀呀!打扮起来,越发的标致了哇!哈哈……侯朝宗(白)龙友兄!这几日时局消息如何?杨文骢(白)今日不曾得到什么。(杨文骢接过李香君手中扇。)杨文骢(白)哦!这是侯兄的定情诗?嗯!此诗么,也只有香君当得!侯兄!我这个媒人做得如何?哈哈……香君!你看侯相公,人是人才,文是文才,你总称心如意吧?哈哈……侯朝宗(白)是啊!我与香君不过一宵之爱,彼此海誓山盟,定能白头偕老。仁兄成全之德,永不能忘。只是这许多妆奁、礼物,俱是仁兄所赐。如此厚爱,何以克当?李贞丽(白)嗨!好朋友也不在乎这个呀!杨文骢(白)是啊!些微礼物,何足道哉?侯朝宗、杨文骢(同笑)哈哈……李香君(白)啊!杨老爷!听侯相公说,他与杨老爷旧日并无深交,杨老爷在此也是做客,囊中并非十分充裕。哪里有许多银钱借与朋友,寻花问柳呢?杨文骢(白)这……(李贞丽拉李香君到一旁。)李贞丽(白)这些话你问他干什么?李香君(白)这是侯郎叫我问的!李贞丽(白)你瞧!一来你就听他的话,叫做妈妈的还说什么呢?来来来!杨老爷请喝杯酒,就当我们谢大媒啦!杨文骢(白)不要客气!不要客气了!侯兄!适才香君不问,小弟本不好启齿。如今既问,也只好说个明白。侯朝宗(白)小弟也正有些疑惑,还望仁兄说明缘故!杨文骢(白)此次仁兄梳栊香君,一共用了五六百两银子,这个钱都不是我的!侯朝宗(白)啊!是哪个的?杨文骢(白)乃是另外一个朋友送的!侯朝宗(白)哪个朋友啊?杨文骢(白)说将出来,仁兄不要动气。侯朝宗(白)请你快说!杨文骢(白)这个钱,就是阮圆海送的!侯朝宗(白)阮圆海?阮胡子?杨文骢(白)正是!侯朝宗(白)我在此所用的钱,都是那阮胡子的么?杨文骢(白)是啊!你用的都是那阮大胡子的钱!仁兄不要为难,想那阮圆海也是聪明人。当初他投到魏忠贤的门下,也有他不得已的苦衷。那魏忠贤本想杀尽天下读书人,多亏阮大铖从中设法,保全的也就不少。不想复社少年不能相谅,始终当他是个坏人。因此他想求仁兄,在朋友面前替他疏通一二。侯朝宗(白)哎呀!且住!我怎么糊里糊涂的用了奸贼的钱?我本想将钱全数还他,怎奈我两袖清风,无法可想。若不还他,外人说我,用奸贼的钱眠花宿柳,那还了得?哎呀!这……李香君(白)啊!侯郎!侯朝宗(白)暂且将目前敷衍过去,再做道理。仁兄的意思我已明白,只要那阮大铖诚心悔过,从此好好做人,我也可以原谅。就在朋友面前与他疏通一二。杨文骢(白)是啊!倘能解释冤仇,我辈之幸也!侯朝宗(白)至于那五六百金,小弟虽穷,还能陆续设法还他就是!杨文骢(白)哎呀!这又何必呀?侯朝宗(白)只是仁兄!此事关系小弟一生名誉,还望仁兄对外不要说起!杨文骢(白)那个自然!外人的不会知道的!李香君(白)侯郎!你此言差矣!李贞丽(白)孩子!少管闲事!李香君(白)我听了半日,早已明白。侯郎!你是被人卖了!杨文骢(白)香君!你说话要谨慎些!李香君(白)杨老爷!难道你不知那阮大铖是魏忠贤的义子?他作恶多端,天下唾骂。你为什么替他奔走?杨文骢(白)胡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与我什么相干哪?李香君(白)哼!你明明欺负侯郎忠厚,便做成圈套,要毁坏他的名誉。李贞丽(白)香君!不许多讲!杨文骢(白)生米煮成了熟饭,你不要错怪了好人!李香君(白)什么叫做“生米煮成了熟饭”?难道说侯郎在我这里住了一晚,便不能做人了么?杨文骢(白)香君!老爷们的事与你何干?李香君(白)我么!我是个妓女,不过心还无有死,是忠是奸我还分得出来。你把我凌迟碎剐,我也不会随便接待一个奸臣的走狗!侯郎!你怎的不言?怎的不语?你应当有话说话,有错认错。上了当,就光明磊落说了出来,怕的是什么?五六百两银子你还不起,我就是沿街卖唱,也替你还了他们!李贞丽(白)香君!你疯了吗?李香君(白)妈妈不还,我也要还他!杨老爷!我这头上戴的,身上穿的,都是你昨日送来的。我先把这些还那阮胡子便了!(西皮摇板)见此情不由我心怀恨,李香君要打这抱不平。杨文骢(笑)哈哈……李香君(西皮摇板)你笑我烟花女是下品,我笑那些读书人,有的也是骨头轻。杨文骢(白)她怎么骂起人来了?岂有此理!李贞丽(白)香君!你真的疯了?杨文骢(白)岂有此理呀!李香君(西皮摇板)六百两纹银要的是什么紧,奸谋诡计羞煞人。头上拔下珠和翠,身上脱去衣与裙。李贞丽(白)香君!(西皮摇板)为什么这样使气性?杨文骢(西皮摇板)香君不可你太骄矜。李香君(西皮流水板)非是我无端使气性,更不是我生来爱骄矜。都只为阮贼心肠狠,做成了圈套污蔑好人。杨文骢(白)呃!(西皮快板)用钱的本是侯公子,碍不着香君你半毫分。李香君(西皮快板)公子爱我出诚信,他是我同心共气人。杨文骢(西皮快板)香君只顾使气性,你为公子种祸根。李香君(西皮快板)你说此话我不信,纵有大祸我担承。回头再把侯郎叫,有错认错你要说个清。磊落光明谁不敬,含糊躲避难做人。这奸贼的礼物我不领,(李香君把穿戴卸下放在桌上。)侯朝宗(西皮散板)似这般愧煞读书人。走上前来礼恭敬,再对龙友说分明:非是小弟负盛情,实难从命就他人。崇尚气节最要紧,难道说我侯朝宗不如香君?(白)非是小弟不领盛情,只怕自信不坚,反被小女子所笑。这些妆奁礼物,还望仁兄带回。其余银两,明日凑齐送上!李贞丽(白)杨老爷!香君乃是小孩子的脾气,还望您见谅才是啊!杨文骢(白)告辞了!(西皮散板)自讨无趣还自恨,李贞丽(白)香君!快过来送杨老爷!李香君(白)杨老爷!请你拜上那阮大铖,就说侯朝宗无有受他的恩惠,也不会为他奔走!李贞丽(白)杨老爷!杨文骢(白)岂有此理!(西皮散板)重重风浪几时平?回头再对侯兄叫,当此乱世你要小心。(杨文骢下。)李贞丽(白)杨老爷!我送送您!(李贞丽下。)李香君(西皮散板)从此做事要机警,侯朝宗(西皮散板)被人污蔑洗不清。(吴次尾、陈定生同上。)吴次尾(白)侯仁兄!你果然在此啊!侯朝宗(白)二位仁兄!为何如此仓皇?吴次尾(白)哎呀!你还不知啊!如今大街小巷,茶寮酒肆之中,看见有人发出匿名揭帖,道你用了阮胡子的钱,入了阮胡子的党,许多朋友俱在明伦堂等你说话呢!陈定生(白)这一定是阮胡子的阴谋诡计呀!侯朝宗(白)唉!虽是奸贼的诡计,我自不小心,也有大错!吴次尾(白)侯兄!你是怎样的打算哪?侯朝宗(白)适才杨文骢到此,叫我替阮大铖在朋友面前讲话。是我正在为难之际,不想激起了香君的义愤。她将阮大铖托杨文骢带来的首饰衣服除了下来。杨文骢自觉无趣,便自去了。李香君(白)我死也不穿奸贼送的衣服!不戴奸贼送的首饰!陈定生、吴次尾(同白)可敬哪!可敬!李香君(白)啊!侯郎!此时你应当快到明伦堂,把前后之事,一一说明,当众认错。如此你自己的名誉可保,那阮胡子的诡计也就不攻自破了!侯朝宗(白)哎呀!香君真是我的知己!真是我的畏友!陈定生(白)足以愧煞须眉!李香君(白)事不宜迟,快些地去吧!侯朝宗(白)好!如此二位仁兄请!陈定生、吴次尾(同白)请!侯朝宗(西皮散板)世路崎岖多陷阱,吴次尾(西皮散板)不想风义属佳人。(侯朝宗、陈定生、吴次尾同下。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