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暑绿豆汤??侯宝林说戏
时逢大暑:老天爷的热浪滚滚!迎奥运的热潮滚滚!我躲在家里,就想给网友们发轻松一点的帖子??好比绿豆汤,给大家解渴消暑。大家要是喜欢,我就发几个段子来!侯教授讲学对了,你不跟侯宝林先生学说相声,学什么?学艺术。学艺,更学术。怎么讲?艺就是你应该会的。术就是你应用的方法。法与律;舍与得-----,都是这个道理。跟着他既学基础理论,又学应用方法。咱们侯宝林教授讲课??启发式侯先生提出一个论点,激活你的大脑转起来,跟着他的思路去想,去悟。他重点是培养你的思考方法和动手能力??有点像“美式教学模式”。比如:艺术??艺与术名师出高徒??名师?明师?宁可不足不可过头??恰到好处。这些话,可能“村里人都知道了”。可是,侯宝林先生的话,岂止这些。比如:你今儿上了台了,怎么面对台底下这一千多观众?啊?侯先生教这个?说得明白一点:侯老、裘师给我讲的,是怎么表演戏中的角色。侯宝林老师教给我的,是怎么抓住台下的观众。嘿!您说这是多重要的一课,除了侯教授,您上哪儿学去?观众地理学侯先生开讲了。就拿演出地点来分析:一个当演员的,首先你要知道位置不同的剧场,会有不同的观众。你今天在北京哪个城区的剧场演出?东城??吉祥戏院?西城??长安?西单剧场?前门??广和?中和?庆乐?还是鲜鱼口的大众?往南走??珠市口的大众?天桥?往西,虎坊桥??工人俱乐部?再往北,护国寺??人民剧场?再有那就是人民大会堂的小礼堂?中南海的怀仁堂了?侯先生对北京的剧场如数家珍。“不同的地点有不同的观众。那你就要观察了,观众的成分不同,看戏的情绪就不同,剧场的效果就会大大地不同。”你要对台下的观众了若指掌。到吉祥、长安看戏的,北京的老观众多,懂戏的多!可其中又有不同:吉祥的观众文化水准高一些,长安的戏迷票友多一些。这些剧场预售票占七成,开戏前卖三成。别看长安与老哈尔飞,同在西单牌楼,相距只有一步之遥,上的座儿截然不同。前门外的戏好唱,这一带旅馆多,外地人多,他们登记完住宿先吃饭,再逛街;瞧见这儿有京剧演出,那好,打张票看戏。前门外这些剧场的售票,预售一般只有两三成,可是在开戏之前现卖的票得有七八成!七点半戏开锣了,还能撞进一二百人来。这些人到北京能看上大戏,特别的兴奋,热情高。这样的戏好唱。至于最难唱的戏,就是人民大会堂和中南海的招待戏了。一晚上难得叫两三个好上来。为什么?除了重大的晚会演出,平日来看戏的观众当中,首长少,公务员多,这些人在工作时都是看领导的眼色行事,养成习惯了,到剧场看戏也是如此:领导不鼓掌,他们就不动。任你在台上怎么卖力气,就是不“掉叶儿”。对侯先生的话,我自己就深有体会。我记得那次在人民大会堂小礼堂演出京剧折子戏晚会,我的《铡美案》。我扮完了戏走到舞台侧幕候场,望了望台上心里奇怪:从开戏到现在台底下一点动静没有,怎么回事?等我上场了,往台底下一看:台下只有在七八排那儿稀稀拉拉地坐着十几位老干部模样的观众。远处倒有不少年轻人,他们肯定是首长的陪同秘书、司机和剧场的服务人员。台上唱戏,他们聊天。我这个老包吼了半天,还没把台底下那些老人吵醒??睡着了。等我下来,碰到马长礼,他的伍子胥已经扮好了,正走过来候场。看见我下来,一笑,说:“整个一个凉水盆!”嘿嘿,您说这戏多难唱。入乡问俗北京是这样,你跑码头,到了外地怎么办?跑码头?旧时代,您到了新码头先得登门拜访递手本:拜当局政要、主管衙门,拜帮会老头子,拜商界老板、各界知名人士;当然你还要去拜会票界朋友。一句话:初来宝地,您多捧场、多关照。到了上海滩,那也无例外,先得拜码头。有几位那是不能少的: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三大闻人。“天津有吗?”对此,我很有兴趣,就问侯先生。“有哇,敌伪时期就是袁文会。”“北京哪?”“金碧辉。就是叫川岛芳子那个日本女特务。”此人我知道,她与唱戏的大有瓜葛。不去?侯先生说:那你连一天也站不住:当天就把你的场子砸了。做艺人的,难哪!时代不同了,现在当然没有这一套了。那你首先得了解你来演出的这个城市的民情风俗、文化历史,以及当地有哪些剧种剧码、哪个行当的哪位名演员最受当地的观众的欢迎?拿京剧来说,您是京角儿,您跑码头到天津、到上海怎么唱?北京老观众??矜持、讲面子、讲派头。天津卫观众??热情、找乐、捧人。上海滩观众??喜欢看新人、看新戏,闹忙、刺激。上海人看戏的欣赏习惯与北京不同。北京人到剧场说是去听戏。你看台底下老戏迷们闭着眼拍板。上海人看戏可是去“白相白相”,他图的是热闹。他们既喜欢看骨子老戏,可又喜欢新编的戏,连台本戏、机关布景、真刀真枪大打出手,全要看。李少春的父亲小达子,排了一出《狸猫换太子》一炮打响了,竟连着唱了三年多,天天客满剧场拉铁闸门。挣了钱回到天津,在河东盖了一座洋楼。光说为儿子进京拜师余叔岩,三百块现大洋的红包外带几十两大烟土。花的钱大发了!谭富英、裘盛戎新排的《将相和》抢占上海滩,连演了43场客满。裘先生满载而归,在和平门西河沿买了一座四合院。程砚秋的《英台抗婚》到上海滩演出,正好赶上宣传“婚姻法”,应时当令,一下子接连客满了二十几场。梅兰芳当年第一次在上海滩亮相,还是傍着老生王凤卿去的。开始唱的全是大青衣“骨子老戏”。但是,他的一出《穆天王》轰动了上海!为什么?梅兰芳能唱、能表演,不是抱肚子老派的青衣,新鲜,红了!一下子,梅先生在上海红了几十年。包银从一开始的1800元涨到4000元。远远超过了谭鑫培的3200元,还是梅先生为前辈让出了400元??两位头牌都是3600元现大洋!那一年,梅先生才25岁!也有砸了锅的。伶界大王谭鑫培几次到上海,成绩均不理想。最后一次,不知道是谁出了一个馊主意,谭大老板贴了一出反串戏猪八戒《盗魂铃》。谭大老板的这出戏有名:西太后老佛爷亲自点的,他唱过这出“反串”的猪八戒。“新鲜!”上海人喜欢“闹忙”,轧噱头,纷纷赶来看戏。谁想到猪八戒上了高台,一晃两晃,竟没有翻“台漫”下??谭大老板自己爬下来了,这一下,连天的倒好上来了!通!砸了!咱们不去讨论猪八戒是否应该翻跟斗,只想分析谭鑫培砸锅的原因。嘿嘿!他对于“观众地理学”没有掌握好:到了上海,这里的观众要看你什么?你应该唱什么戏?术??怎么使活?!侯先生特别提到河南周口,“河南越调”有位女老生申凤梅,她是马连良的徒弟,号称“活诸葛亮”。你不打听清楚了,到了这个码头就敢唱《天水关》、《卧龙吊孝》?那你准得砸锅。为什么?当地人一看:呵!跑到俺们这儿“打对台”?这是叫板哪!瞧好吧!“瞎打误撞”?那你就等着挨倒好吧。说相声的哪?侯先生说:“我们在‘文革’后,第一次到美国纽约演出,事先就得分析观众:当地华人讲广东话的多,与咱们相声所说的普通话在交流上有距离。但是,来听你相声的不仅仅是当地人,有过去从大陆移居来的,更有一部分从台湾赶来听相声的观众。他们离开家乡几十年,今天坐飞机赶过来,就是要听一听乡音、感受亲情的。”“那你要上什么段子?在台上怎么‘使活’?你事先都得好好准备,做到心中有数。”开场了:师盛杰的“对春联”。好啊!故乡风俗故乡情!少小离家的观众们鼓掌了。您注意:他们淌了眼泪了。一炮打响!在美国演“砸了”,你丢的是谁的脸?按地区分析观众,挑选剧码,这是最基本的常识。侯先生的“观众地理学”,如是说。
文章来自:天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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