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戏能否枯木逢春？

魏明伦：电视兴起导致“剧场观艺”时代变成“居室文娱”时代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杜丽娘对爱情的一唱三叹，现在更多是为文学爱好者从纸面上阅读，而难得从舞台上欣赏了。

昆曲在明清两朝曾经占据中国舞台几个世纪。这个古老的剧种繁盛时，每年中秋，十万文人、曲家和戏众们会聚集在苏州虎丘赛戏。而现在，昆曲在自己的故乡也一样被冷落，人们更喜欢坐在电视机前收看综艺节目和电视连续剧。

正在参加第七届中国艺术节的著名剧作家魏明伦认为，电视的兴起导致“剧场观艺”时代变成“居室文娱”时代。人们不用出门、几乎不必付费，坐在家里就能欣赏到流行音乐、综艺演出和肥皂剧。这与动辄花上百元买票去剧院看戏相比，大大降低了成本，并且有了更多的选择。

采访艺术节的记者小周白天忙碌后晚上回家也不忘看韩剧，“有些小剧种地方性太强，肯定会缩小他们的受众范围。至于我，熬夜也得看完这个长篇电视剧的大结局。”他说。

余秋雨：戏曲“太长、太完满、太缓慢、太文雅、太刻板”

从京剧、越剧到莆仙戏、甬剧等17个剧种排演的51出剧目在七艺节举行了高密度演出，既希望争夺中国最高戏剧奖“文华奖”，也希望争得观众眼球。

在电视时代，被称为“百戏之祖”的昆曲并不是唯一手足无措的剧种。中国300多个地方剧种中，2?3面临生存危机。偌大的上海，昆曲观众只有几百人；越剧故乡浙江的100多个正规越剧团现在还只留下不到20个。

和魏明伦一样，很多中国评论家和观众认为，电视的兴起必然导致部分剧种在市场竞争中被无情淘汰。即使京剧、越剧、粤剧、秦腔、川剧、黄梅戏等尚受欢迎的剧种，电视对其快餐化的处理也难以展现古典戏剧特有的艺术与人文价值。

与西方歌剧不同，在传统戏剧对外交流中，也似乎存在更重形式的情况。京剧更多集中于《三岔口》、《大闹天宫》这类以技巧取胜的剧目；川剧在媒体上反复亮相的也是变脸、喷火之类杂技型的表演技巧。

古典戏剧真的进入了“疲惫岁月”？曾任上海戏剧学院院长的学者余秋雨在《笛声何处》中写道，昆曲“太长，太完满，太缓慢，太文雅，太刻板；但是，戏剧家和戏剧理论家们还在以苛严的标尺刻意追求它的完整性和规范化，刻意追求它的韵律和声调，致使它的局限性越来越严重”。

白先勇：倾力投入使昆曲《牡丹亭》青春化，“良辰美景”不再无可奈何

也有人在倾全力焕发古老剧种的青春。著名华人作家白先勇将汤显祖55折的《牡丹亭》剧本压缩成27折，于今年4月开始世界巡演。改编版本在保持昆曲抽象写意和以简驭繁的美学传统的同时，也利用现代剧场概念使古老的剧种适应现代观众的视觉要求。在艺术节上竟出现了“一票难求”的局面。

不仅仅是昆曲。京剧、越剧、黄梅戏等剧种也在尝试现代剧目和加入舶来艺术的元素。本届艺术节上演的剧目中就有根据台湾作家痞子蔡网络小说《第一次亲密接触》改编的青春越剧和根据意大利作曲家普契尼的著名歌剧《图兰朵》改编的京剧。

然而，著名歌手刘欢认为，即使将内容换成现代生活，古典戏剧也难以彻底扭转局面，因为其形式、节奏和传播过程与现代观众的审美情趣相差甚远。流行艺术日占上风是不可逆转的趋势。

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傅谨不同意这一“黄昏之论”。他说，电视放大的公众文化娱乐消费欲望正在为古典戏剧的生存与发展打开巨大的空间。古典戏剧应当开拓凸显剧场艺术魅力的高端市场，或开发村镇以及城市社区低端演出市场???两者都是电视难以取代的特质。

“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牡丹亭》缅怀着中国古典戏剧的繁盛时光。在被电视和信息技术统治的现代生活中，它们的未来是黄昏还是黎明，将考验传承者的智慧和这个时代的精神容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