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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

前门一带的老戏园子

前些时候,我在中京论坛这儿聊过吉祥和长安。

若论年头,这两家老戏园子年代并不久远,吉祥可能够得上百年,而长安都不足百年。这比起前门大栅栏一带的那些座老戏园子来,真是十足的晚辈。还有,当年与吉祥一起出现在皇城脚下的,周边还有一些茶园和戏楼。建在西单的长安,在他的附近先后也建起了一些设备先进的戏园子。而在前门大栅栏一带,密集的老戏园子和茶楼,就像棋子一样,码放在这一繁华地区的街街巷巷,别的街巷不说,仅在大栅栏这条不足300米的街道上就有6、7座之多,而且这些座老戏园子还都是早在徽班进京之前就有了的。所以,如果有人要问,京剧的发祥地具体在哪,我会毫不犹豫地告诉他,就在前门大栅栏一带的这些座老戏园子里。

在这一带的老戏园子当中,我对位于鲜鱼口大街深处的大众剧场(旧称华乐园)特别有感情。不是别的,是因为我的第一次单独走进剧场看戏就是在大众,是文革后期,看的是风雷京剧团演的《龙江颂》。那场演出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的,不是江水英,不是李志田,而是盼水妈。在我的记忆里,这位盼水妈的扮演者高大、魁伟,声音洪亮,目光有神,既不像后来在传统戏中看到的老旦名家李鸣岩,也不像风雷京剧团的另一位老旦名家林雅文,至今我也对不上号是哪一位京剧的名老旦。大众剧场还是我在这一带老戏园子中看戏最多的,而且看得几乎都是风雷京剧团的戏,唯有一出梅葆玖先生的全部《霸王别姬》是个例外。

与大众剧场一样,在十年动乱结束以后,广和剧场(旧称广和楼)和中和戏院(旧称中和园)这些百年以上的老戏园子,也都是热闹了一阵,但好景不长,到了八十年代中期,随着整个戏曲演出市场的溃败,前门一带的这些座老戏园子就如同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一样,虽然显得有点依依不舍,但最终还是关上了大门,偃息了旗鼓。

谈论这些,并不是因为我怀旧,我并不怀旧,我也没有什么旧可怀,我也是唱着《东方红》,讲着《春天的故事》,一直都努力做着《走进新时代》的社会主义的新人。对于北京的过去,坦白的说,我确实是知道得不多,因为从我一记事起就是不破不立,就是灭资兴无。但随着对京剧艺术的欣赏,渐渐地我认识到,前门大栅栏一带的这些座老戏园子,才是京剧的真正发祥地,才是孕育京剧艺术的摇篮,而且他们目睹了京剧艺术从徽班进京到京剧的起源、发展再到当今现状的整个过程,对京剧的形成他们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功不可没。

我总是这样想,二百多年前,徽剧的三庆班,千里迢迢奉旨进京,在完成了重大的政治任务之后,他们并没有衣锦还乡,落脚在了前门一带的老戏园子里,不想他们的演出大受京城百姓的喜爱,是他们的玩意儿太地道了,也是北京城里的艺术氛围太浓厚了。消息传到了安徽,又引来了其他的三个徽剧戏班,这才形成了四大徽班进京的历史壮举。

我总是这样想,在徽剧进京以后的二百多年间,各地的地方戏曲,民间艺术蜂拥进京,但再也没有哪一个地方戏曲,哪一个门类的民间艺术像当年的徽剧那样在京城引起轰动,也没有像当年取代昆曲那样把京剧取而代之。这期间还舶来了话剧,舶来了歌剧,舶来了芭蕾,舶来了交响乐,但他们至今都没有撼动京剧艺术在我们整个文化市场上的统领地位。

我总是这样想,当徽剧从田边地头,瓦舍勾栏走进紫禁城,再从紫禁城走进前门一带的老戏园子,同时也回归到了同样有田边地头瓦舍勾栏特征的天桥。京剧艺术就是这样在这条直线上(南中轴线),就是这样在这三个点上(紫禁城、前门一带的老戏园子、天桥),从一开始就接受着以清王朝皇室成员们为主流意识的疏导和规范,接受着以文人墨客、达官贵人为代表的文化精英们的加工和改造,同时也不断的吸取来自民间的市井民风和生活共识,使之始终保持着浓郁的乡土气息。京剧艺术,就是在这条直线的三个点上,往返穿梭,并以前门一带的老戏园子为轴心,上通下达,共同书写着一部京剧艺术的京朝正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