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派艺术浅谈

歌台花甲气如龙，麒风标一代宗师；今日工农同祝贺，千红万紫拥高峰。这是老戏剧艺术家于伶同志在为周信芳举行舞台演剧60周年纪念活动时所写的长诗中的诗句，从诗句赞誉中确实反映出在60年代初期不论是同行和观众对于“麒派”艺术在思想上、认识上的一致和在演出实践中学习运用的情况，出现了像李少春、李和曾等已有很高成就的表演艺术家投师麒门，说明了京剧界破除了多年来存在的所谓“京朝派”和“海派”的偏见，出现了南、北京剧艺术家加强团结、相互切磋技艺而求得共同提高的新气象，这是非常可喜的。周信芳所创立的“麒派”艺术并非是无源之水，他自幼练就了扎实的基本功，为了深造，他于1908年去北京喜连成科班学艺，观摩学习了谭鑫培、汪桂芬、汪笑侬等名家的艺术，并学了《打棍出箱》、《李陵碑》等一批传统剧目，此时并常和梅兰芳合作演出《打渔杀家》和《战蒲关》等戏，随后回到上海演出时又受到汪笑侬、潘月樵等编演新剧的影响，开始编演《宋教仁》和《英雄血泪图》、《王莽篡位》等新戏，从此他重视演戏给观众看了要有启示，形成了要“寓教于乐”，把演戏作为“高台教化”的思想。因此他在日后的演剧生涯中，在剧目选题上很重视顺应时代潮流，注重演出的社会效果，这是周信芳的戏剧观的重要组成部分。周信芳的戏剧观中第二个重要部分，就是他既尊重继承优秀传统剧目而又不断的进行革新创造，并以塑造人物为中心，以社会效果为目的。例如他对传统剧目的《四进士》和宋江的《坐楼杀惜》，不断修改加工进行再创造，将原以毛朋为主角的清官戏《四进士》逐步修改成为以宋士杰为主，原宋士杰这个只会包揽词讼的老刀笔讼师，经过修改加工成为扶危济困、打抱不平，令人可敬的主角，而对《杀惜》中的宋江也从乘人之危寻花问柳并以争风吃醋而杀人的伪君子修改成为与梁山英雄交往而保密、仗义疏财不图报，到了忍无可忍而被迫才下手杀了闫惜姣的义士，这样使主要人物有更高的思想意义。并通过唱、念和精湛的表演，使这个剧目成为具有麒派艺术特色的好戏。周信芳一生编演过近600出戏(包括连台本戏)，以每上本作为一出来计算，这在京剧界的著名演员中是不多见的，何况其中有一大批的创新剧目，诸如《鸿门宴》、《萧何月下追韩信》、《董小宛》、《香纪恨》、《天雨花》、《文天祥》、《义责王魁》、《澶渊之盟》、《信陵君》等等，按他的应功是唱老生戏，尤其是以衰派老生见长，而在舞台实践中却扮演《鸿门宴》中的张良，《天雨花》中的左维明和《董小宛》中的冒僻疆等唱本嗓的小生戏，以《追韩信》来说，是他在1924年和刘奎童在山东烟台一带演出时为刘奎童而编写的，他为刘奎童配演韩信，而后才自演萧何，并在穿戴和唱做方面作了进一步改良创造，除了初次上殿穿蟒袍玉带外，而后改穿官衣扎紧带，头戴如意巾，脚穿朝方，从行当来说萧何是老生，这样一打扮而显得更精神，也便于在追韩信时表演了。这样既不受固有的行当和程式的局限，而更便于塑造出一个为国辛劳、爱惜人才老人的艺术形象。因此这个戏成为周信芳独有的剧目，成为“麒派”艺术优秀的代表作。第三，讲究艺术的真实和整体舞台艺术是“麒派”艺术的重要特色。“麒派”戏讲究结构严谨和力度，在念白方面讲究抑扬顿挫层次分明和铿锵有力，在语气声调上也富有感情，在表演上讲究动作鲜明、准确而富有力度，使观众能听得懂看得明，这是内外行的人一致公认和称赞的。同行人说：“和麒老牌同台演戏他能把你全副精神围绕着戏都调动起来，使你无法在台上开小差。”而观众则反映看麒麟童的戏有劲解恨和过瘾，他一出场就能使你全神贯注的把戏看完。这表明“麒派”艺术对观众有很强的吸引力。议论较多的是对“麒派”的唱腔问题，有些人认为周信芳喉咙沙哑没有好的唱腔可听。而周信芳自己对嗓子有缺陷也很遗憾，但他能扬长避短，注重节奏，唱出人物感情来。他在编演新戏中大都安排原板、二六、流水、垛板和紧打慢唱等中速度的唱腔为主，并在演唱时注重人物的处境和思想感情，因此像《追韩信》中“三生有幸”、《明末遗恨》中“雪夜访贤”和《斩经堂》中“贤公主”的二黄唱段都能唱得动听感人，而在《打严嵩》中的报门、上殿的西皮流水和《义责王魁》的唱段也唱得激动人心，尤其是善于唱哭腔，有时唱得声泪俱下，使观众感动得掩面抹泪。但也有的人认为周信芳嗓子不好唱不了像《文昭关》和《四郎探母》等的唱功戏，据说在解放前周信芳也照样唱，不过唱法与有高嗓子演员唱法不同，他很注重抒发人物的思想情绪，《文昭关》能唱出伍子胥的满怀悲愤和焦急的心情，在《探母见娘》的西皮唱段中唱出了见娘心切、愧对老娘的负疚心情，同样感动了观众而受到观众的欢迎。因而出现了满城学唱肖相国，万户收听《打严嵩》的景象。除了在唱念方面有独到之处外，在表演上又大胆的吸收话剧的表演方法，学习运用潜台词而以表演来加强戏的效果，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如在《清风亭》当张元秀认子时责骂张继保的无声表演；在《文天祥》中用剑砍掉书案一角命令出兵，以示与元兵决一死战的气概；还有在《明末遗恨》的“雪夜访贤”中采用了话剧的念白和韵白揉合在一起，而在平台撞钟一场戏中，当李国桢来报闯兵已进彰仪门时，崇祯已知无可挽回而仍命李国桢去死战，当君臣二人在哭头中三拜而别时，按通常的表演是一挥水袖，而周信芳却是在冷锤中先甩袖后一捂脸，来表示从此君臣诀别痛苦心情。所有这些运用都加强了塑造人物和感染力，同时又吸收了话剧的布景、灯光来加强舞台艺术的整体性，因此可以说“麒派”戏是在继承、发扬优良传统，同时吸收话剧的艺术方法加以溶化创造而成的。周信芳一生除了编演大量的历史题材和古装戏之外，还编演一批清装戏和民国以来的时装戏，积累了丰富的艺术经验。现今正当提倡振兴京剧，需要继承优良传统、改革发展京剧创新精神的时刻，整理研究周信芳对京剧革新创造的经验是非常必要的，殷切期望通过这次纪念活动，能使京剧振兴工作不断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