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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史风云

齐桓公身后的衰败:源于他没用听从管仲的建议

齐国国君带领大军伐鲁,军中有一个心事重重的管仲。齐军势如潮水,淹向鲁军,鲁军也不是吃素的,飞箭如蝗虫一样扑向齐军,但齐兵人人奋勇,个个争先,就这么打起来了。

可是齐军中有一个人却并不“奋勇”“争先”,他把盾牌往身后一顺,遮住了屁股,一蹿一蹿地就没影了,这就是管仲。

所幸这次战斗齐军大胜,齐侯便不计较,不但不惩罚他,连奖金都没少了他的。

不料以后两次战斗,管仲都是如法炮制,别人把盾牌举在胸前往前冲,他用盾牌护住屁股往后跑,齐侯忍无可忍,便把他开除军籍。

管仲没皇粮吃了,只得去做小买卖,跟好朋友鲍叔牙合伙,卖著名的周村烧饼,说好俩人每月结一次账,利润均分,但账是管仲管着的。既管账,就有可能做手脚,每到月底,管仲便报一堆花账给老鲍,自己昧下大把银子,分给老鲍仨瓜俩枣了事。

贪墨了合伙人许多钱,有了资本,管仲要投身政治了。

当时齐侯有两个公子争位,其中公子纠略强些,管仲便抱住这条较粗的腿,准备将来有饭吃。不料公子小白更有心计,三下五除二,把公子纠逮捕,用碾盘砸碎,公子纠的部下全都为保卫公子纠战死,管仲却坦然当了俘虏,还向公子小白写了自白书,声明与公子纠脱离关系,愿意投靠公子小白。

公子小白当了齐侯,就是后来的齐桓公,桓公上任的第一件大事是任命一个丞相,征询鲍叔牙的意见。

老鲍在齐国是大名士,他一句话,相当于九只鼎的分量,桓公对他言听计从,以为他会向国家推荐一位十分优秀的丞相,谁知他一开口却是管仲,把桓公惊得头发竖了起来,帽子掉在了地上。

桓公自己把帽子拾回戴在头上,不顾鲍叔牙德高望重,便开骂:“不想推荐就拉倒,以为我齐国无人么?”鲍叔牙不着急:“管仲是天下奇才。”桓公又骂:“奇才!我告诉你他是怎么个奇才。随军出征,三次用盾牌挡了屁股逃跑!”

鲍叔牙笑道:“大王您知道吗,管仲老娘只有他这一根独苗,他一战死,谁供养老娘?忠孝不能两全,既然有那么多人为齐国尽忠,少他一个,齐军也不算什么损失。”桓公说:“算他孝。可跟你合伙做买卖,做假账,贪污你的银子,这天下人都知道,这算什么?”鲍叔牙又笑:“这我也知道,只是从来不说破。我有很多钱,做买卖不过是玩,管仲穷呀。”桓公说:“算他不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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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么多年,他干啥啥不成,吃啥……他也没啥可吃的,一副穷酸相!”鲍叔牙说:“君子有遇有不遇,管仲一直没有机会,他是一把锥子,装到口袋里就能脱颖而出,但得有口袋装他才行,大王就给他一只口袋罢,让他‘脱颖’一回。”

桓公仍愤愤不平:“公子纠的人全都战死,他管仲不为主子牺牲不算,还写自白书,没气节!”鲍叔牙说:“如果他也战死,您不就损失了一个最伟大的丞相么?”鲍叔牙振振有辞,桓公倒理屈词穷,只得听老鲍的,任管仲为齐国丞相。

管仲一当上丞相,就像换了个人似的,从前的萎靡、胆怯、小心眼儿,刹那间一扫而光,出现在桓公面前的,是一位精明干练、心计极密、城府极深的超级大腕。

蔡国惹恼了齐桓公,桓公想灭蔡,管仲说:“不,伐楚。”桓公大喜,楚是齐的最大敌人,灭了楚,就可以统一天下,于是决计兴兵伐楚,管仲又说:“不,伐蔡。”桓公又怒了:“你三三两两的,有个准主意没有啊?”管仲说:“我的主意是既不伐楚,也不伐蔡,咱们发兵问罪,代表周天子,同样是伐,但代表天子伐他,不是咱齐国伐他,那感觉就不一样了。”桓公大喜:“对,楚王这小子罪大恶极,昭王南征,居然被他给扔在江中淹死了。欺君犯上,伐!”管仲又说:“不,害周天子这事不能提。”桓公总是被管仲否决,这一会儿工夫脸就红了四回,只好不做声,听管仲演讲。

管仲说:“楚王杀周天子,这罪太大,一逼他,狗急就跳墙,咱从小到大,慢慢地收拾他。”于是大军出发,举着周天子的大旗,南征伐楚,命令蔡侯也发国内全部兵力随军出征,蔡侯不肯,管仲暗暗得意:“傻瓜,中计了。”

齐军到了楚国边界,楚王发表抗议照会:“齐国在北海,我楚国在南海,你齐国的母牛母马要搞对象,满天下乱跑找公牛公马,也跑不到我楚国来,你齐国人难道还不如牛马吗?怎么一个猛子就扎到我南海来了?”管仲却不理会楚国辱骂:“《禹贡》上明明写着:‘厥土下上上错厥贡苞茅橘柚’你楚国就该向天子进贡这些东西。橘子柚子不进贡也就算了,那东西保鲜期太短,但你不进贡苞茅,导致天子祭祀都没有过滤酒糟的筛子,你罪过还小吗?”楚王一听释然了:“是这样啊,我知罪了,你回去吧,贡品随后就到。”齐国不战而屈楚国,回来顺路还把蔡国给灭了。

管仲做事都是这样举重若轻,牵羊的时候顺头牛,终于把天下诸侯聚拢在一堆,由齐桓公当了二十多年的霸主。

管仲这只锥子,被桓公装进口袋,冒出锐利的尖,把诸侯扎得鲜血淋漓,鬼哭狼嚎。

管仲建立这么大的功业,全由鲍叔牙的举荐,他知恩。

这天鲍叔牙病了,觑天远,觑地近,眼见是没几天活头的人了,管仲便绝食,预备跟鲍叔牙一起死。宁戚劝他“节哀”,何况鲍叔牙还没死,连“节哀”也还得再过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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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仲说:“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鲍叔,士为知己者死,马为知己者良,鲍叔要是死了,天下再没有理解我的人啦,我还能活吗?所以我得死。”所幸鲍叔牙后来改成觑地远,觑天近,活转来了,于是管仲继续做丞相,齐桓公继续“垂拱”当诸侯霸主。

丞相管仲病了,病得很重,眼见得没指望救活,桓公来看望,照例说一套宽慰的话:“仲父气色很好啊,我想,不出十天,您老就可以上班了。”管仲说:“嗯。”不是他不礼貌,实在是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话,何况,这类客套话不回答也罢。

果然,桓公说到正题:“仲父万一有个好歹,我是说万一,我该把国家交给谁管呢?”听这话,管仲有了精神,眼睛也睁大了许多:“您认为谁合适?”桓公说:“不用说您也知道,我想让鲍叔牙当丞相,接仲父的班。”

管仲听得“鲍叔牙”三字,急得要从床上往地下滚:“不行,绝对不行!”管仲的反应大出桓公意料,忙摁住管仲,问道:“他咋不行呢,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啊,你的朋友还能差?”管仲这阵折腾,进气儿越发少,出气儿越发多,张着大嘴像一条出水的老鲇鱼,喘了半天,气稍微匀了些,便开导桓公道:“鲍叔人格崇高,人品正派,廉洁奉公,一生从来没有过私字一闪念,中华几百年,齐国几千年才出一个。

但是,完美的人肯定有另一个缺点,就是自负。他们习惯把人不当人,不如他的人没资格和他顶着同一天空。政治从来不纯粹,鲍叔这么纯粹的人,万万不能主政,他自己痛苦,别人也受不了。”

桓公觉得管仲说得很有道理。比如桓公自己罢,就是一个阴谋权术家,一生中没说过几句实话,思想品德考核一定不合格。

管仲就更别提,他又贪污又腐败,说贪污,他的财产比齐国国库还富裕些,巨额财产来历不明;他的老婆不计其数,还经常出去吃花酒,跑到外国赌,赛马赛狗斗蟋蟀。但齐国却在他和桓公的治理下繁荣富强,“九合诸侯,一匡天下”。连周天子都得看齐国的眼色行事。如果鲍叔当政,一定要搞“均贫富”。

那么,谁合适呢?桓公问。管仲胸有成竹:“隰朋吧。他长得丑,学问做得既浅又偏,人也十分笨,还有,他对那些有各种缺点的人不是厌恶,而是同情,有宽容心。

丞相是大官,大官就要抓大事,什么学问、智慧,鸡零狗碎的,对小人物有用,对丞相就没用。大木匠不开刨床,大厨师不下厨房,大勇士不摸刀枪。”

一席气喘吁吁的话说得桓公心情畅朗,犹如拨开迷雾见青天。但隰朋这个人桓公知道,实在太笨,笨得都有点蠢了,他不想任用隰朋,便提出自己的人选:“任用丞相,他是不是忠于我才是最后的标准,我看易牙这人还不错,他最爱我,我说从没尝过人肉,他就把儿子红烧了给我吃。”管仲说:“连自己的独生子都舍得杀害,对亲人残忍,对国君未必就不残忍。”“竖刁呢,他为了爱我,把自己阉了进宫来伺候我。”“他连自己的身体都不爱惜,还会爱惜国君吗?”“常之巫呢,这人神叨叨的像个大仙儿,但他会预测人的生死,医术极高明,是特异功能大师呢。”管仲一向鄙薄算命卜卦装神弄鬼的家伙,尤其讨厌常之巫:“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能活多大年纪,测它干啥?预测得不准,那叫白费劲,预测得准,搞得生命一点神秘感也没有。他算出某人某年某月某日死,这人死前的一年、两年、三年还怎么过?供养特异功能大师,朝廷非垮了不可。到处妖魔鬼怪,咱齐国成什么了?主上,你一定要近贤臣,远妖孽。”管仲说了这许多话,力气全部耗尽,眼睛闭得紧紧的,千呼万唤,再也醒不转了。

桓公牢记着管仲的最后嘱托,不让鲍叔牙当丞相,还把易牙、竖刁、常之巫放逐到成山角,让他们看海市去。但他也没全听管仲的话,没让隰朋当丞相,毕竟隰朋又笨又蠢,像个智障者,他自己这般英明,搭配个弱智丞相,不好看。

不过,问题接踵而至:没有易牙烹调,他每顿饭吃得没滋味,没有竖刁管后宫,小丫头们就闹翻了天,没有常之巫作保健医生,有个头疼脑热的,连个感冒冲剂都没有人配制给他喝。但他坚持,忍着,忍了三年,终于忍无可忍,一个调令,把三个人全部召回首都临淄。见到三位贴身“保姆”,齐桓公幸福得话都不会说了:“这几年,你们跑哪儿去了?”桓公重又过上了好日子。

好日子过了一年。这天桓公发病,重感冒,头昏沉沉地不想吃饭,常之巫来诊治兼发功,灌他一碗姜汤红糖水,捂上三床棉被,又发“外气”,说是能改变桓公的肺细胞,细胞扩大,就不再咳嗽。桓公被折磨了半天,居然不咳嗽了,便命令传膳,他想吃一碗开胃燕窝粥,之后再上正餐。但从中午等到太阳下山,也没等来燕窝粥,一夜瘪着肚子,挨到日出东方万鸟鸣,还是没人来。

桓公实在忍不得,要自己开门,亲自下厨房熬粥去,但门在外面关得死死的,桓公觉得不妙,又喊又叫,四面墙壁只有自己的回声。三天后,一个宫女翻墙而入,扶起饿昏的桓公,桓公说:“我饿啊,给我一只烧饼吧。”宫女说:“没有,带不进来。”“有一杯水也行啊。”“也没有。”桓公说:“唉,为啥?”宫女说:“常之巫给你看过病,说大王在七天以后死,易牙、竖刁、常之巫三个人已经夺了你的权,在朝廷上发号施令。”

桓公回想起管仲临终时的叮嘱,不由得泫然出涕:“死了不要紧,可我没脸去见仲父啊。”

桓公被关了七天后果然饿死了,空房子里啥也没有,桓公死前用一块杨木板盖在自己身上,权当装殓。宫中人们忙着抢夺胜利果实,早把桓公忘了。时当盛夏,一条条的蛆虫从桓公的囚室鱼贯而出,爬满王宫,大家才忽然想起:“唉呀,老侯爷还没埋呢。”

管仲为了治国平天下这个伟大目标,宁可舍弃最亲密的朋友鲍叔牙而推荐隰朋继任。桓公不知仲父苦心,为了几个弄臣,把齐国的事业推向了绝境,不亦悲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