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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史风云

从火烧战船论及地理

一、前言

除非史料本身有明显错误,否则不应随便怀疑真实,在未确定其为虚假之前,只能先相信其为正确。

赤壁之战有无火烧船事件,颇具争议,火烧船由谁所烧,争议亦不惶多让。由于史料各说各话,著名的赤壁火烧船存在疑问,至少有三种说法:分别是曹操烧船(依《吴主传》)、刘备烧船(以《山阳公载记》)、周瑜烧船(从《周瑜传》)及刘备与孙权共同烧船(见《先主传》)——究竟为谁所烧,莫衷一是。

就事实的细节分析,深究还原其代表之意义。以下就火烧船事件的描述,勾勒出赤壁的地理位置。

二、疑义相与析

(一)起火点:江中与岸边

船在江心,焚毁悉皆披水;船停岸边,延烧波及陆岸。

从《周瑜传》描述,黄盖打算焚烧的北军舰队,其状况为“船舰首尾相接”,这表示北军的舰船排列为紧接密集。最值得注意的是何处被烧的问题:首先为战斗或备战,北军舰队会在战斗或行军之“行进间”采用互连串联而前进吗?《三国演义》的连环计虽不足为信,有无可能为北军舰队在“停止时”遭遇突袭呢?与其说是在行进间运动状态被烧,不如说是在停泊静止靠岸,全体舰船在固定不动时遭袭被烧,更有可能。其次为舰船队型,停泊时船舰可以首尾相接,甚至于并排舷侧都很常见,即使是现代化海军,出港散开作战,入港密集泊船,司空见惯。但是当今无论车辆或人群,行进间却极少“首尾相接”,理由为怕擦撞及便于行动,除非是停车或坐下时,才有紧密排列。

且被烧的时间发生在北军“引次江北”之后,再从“悉延烧岸上营落”两件事合并判断,北军舰队应是在是在岸边停泊时被突袭,宛如日本军队偷袭珍珠港,美军舰船在港内也是“船舰首尾相接”,这才是所谓“连环计”的真缔。船与船的排列除了“首尾相接”外还有“腹侧相连”,并不在专指“战斗或行军”时,防止船员晕昡或稳定起伏,而是大多皆处于“停泊休息”时,固定舰船不使飘移或者以利上岸补给粮秣蔬果等,甚至会使用石锚、木爪等入水定船,或者抛投连结缆绳系于岸边等,此理古今皆然。

长江也不是什么小河流,江心离岸边仍有相当距离,若说舰船在长江中央被火所烧,除非还能逆流西向,始能将火苗带至岸边营寨。因此与其考虑北军舰队在长中投碇安锚,或者北军舰队是否真采“连环船”航行,皆有失对火烧船连殃及陆地营寨之考虑,这代表:江心焚船,烈焰大作,火走江面,西烧陆营。

无论如何,不管火起江心或火烧泊船,一但发生火烧赤壁时,火烧船之盛焰,一定得接近岸边,始能延烧营寨。

(二)被烧主体:主力舰队或余船

赤壁之战关键,主使“烧船破势”的一方应为周瑜。

曹操“烧其余船引退”,意指自烧“余船”,也就是曹操所烧之船为剩余之船,至于之前是应“另有别人”烧船,只有在破势大烧“主力舰队”后,才会剩下“余船”。另外史料言及“船舰为(刘)备所烧”则存在三种可能:

一是刘备带领自杀式火烧船前扑北军舰队,故得烧船破势,即黄盖与刘备同行;

二为刘备烧“余船”,那么则主使烧船破势不会是刘备;

三则名为孙权与刘备联军,周瑜及黄盖之身分只是孙权属下,即使周瑜与黄盖烧船,也只言其上级领导(刘备与孙权同级),而在孙权未参战而刘备亲征,即以刘备烧船泛称之(包括周瑜)。

若各种烧船硬要交集自圆其说的话,周瑜(或与刘备)先在水面烧船,然后曹操见大势已去,在岸边(或回巴丘)自烧余船(或者刘备再加上来焚烧曹操没烧完的船),但这只是联集推想。

《英雄记》明言曹操“无船”,亦不提另有舸舰,又仅云“烧箅”而不提烧船,且“以炬火烧箅”的规模太小,与黄盖“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来焚烧北军蒙冲斗舰不符。试想,北军若只是临时搭建的竹箅,周瑜大费周章使用走舸不惜“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用以自杀式的相撞,以火烧大船硬撞小竹细筏,似乎有点大耍牛刀而砍杀小鸡。

考虑地理位置:曹操本人亲出江陵,沿长江遭遇火烧船;另外襄樊南下,也算曹操军,经汉水遭遇火烧船。两种来源不同,一从长江、一由汉水,但是曹操只有一个,曹操所在即为主力,是以江陵出发为主力,故不采《英雄记》所言襄樊出兵为曹操主力。

若说主力舰队可以被烧,另外余船也可以被烧,两者可以并存,这不矛盾。

三、赤壁军势分析

(一)主动与被动

曹操攻击孙权是为主动,曹操等孙权来攻为被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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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壁当地并没有战略价值,占到赤壁不见有利,失去赤壁也未尝败象,不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曹操在赤壁或乌林迎敌,等于是在半路等人来攻,反道是曹操正行军东向遭敌突袭更为可能,曹操率领大军就为了在赤壁迎宾,而不是争夺夏口或陆口等战略要点,似乎有点守株待兔。而且孙权也不一定会主动攻击,像其后的夷陵之战,刘备设伏以等待陆逊来攻,典型的被动防卫,但是陆逊就是有耐心,不肯主动就范,刘备最后也只好撤伏放弃。汉武帝在马邑设伏也一样,以三十万兵张开口袋,但是匈奴硬是不肯上当,这不是设伏的兵要多少有问题,而是取决于对方肯不肯上当的机率。

回头若以曹操被迫迎战,这一切就变成很合理,不是曹操不想打江东,而是还没到江东,半途在赤壁就被敌突袭,所以就没机会到达江东要点。

(二)赤壁当地形势

再说赤壁及乌林当地的腹地狭小,可供驻营的平地不多。

奥马哈滩头和犹他滩头中间还有一片台地,抢滩登陆后尚有余地,可以列阵展开攻击;但蒲沂赤壁却是峭崖临江,无太多空间可供周旋,登陆部队光立足就很困难。曹操驻军在北岸的乌林,难以想象就为了渡江到南岸的赤壁,除非北军每个人都有超越颠锋的攀岩本事,而且还要补给辎重、粮秣、马匹及车辆的运送。长江很长,沿岸不乏平地利于渡江,根据地江陵就可渡江,又安全又有城池可兹退守,其它还有很多可供参考的候选渡口,没有必要一定选敌前赤壁,在可能被袭的危险下渡江。

乌林或赤壁都是背山面水的好形,在后顾无忧下,唯一敌袭只有来自抢滩,而且对方必采登陆运兵战,把水战改成陆战后,江东水军未必能在登陆后胜过擅马步的北军。至少在陆地的马匹,会比舰船运输的马匹还多,优势以逸待劳,攻击方就算成功登陆,也绝大多数为步兵,江东步兵要在陆地上挑战曹操骑兵(特别是精锐虎豹骑),交战胜算没有把握。

此点曹操知道,孙权也知道,曹操不应坐等孙权弃船来攻,而孙权也不应选择陆地会战。

所以赤壁不会是曹操原先打算迎战的战场。

四、会师江夏

曹操从江陵向东走,最接近的战略要点,就是江夏。

江夏郡治在黄祖时代为沙羡,后被孙权屠城后,严重创伤,所剩无几;刘琦新任江夏太守,则移师夏口,后来刘备在当阳的残军及关羽的水军,也是会师于此,兵力合计二万余人。史书常以郡名代称郡治:明说江东攻南郡,实则围城江陵;盛言张绣屯南阳,实则驻兵宛城;此郡虽称郡江夏,实则专指城夏口。

史书更有讳败夸胜的惯例,对不光彩的失败避而不谈,但对小小战胜常常夸张渲染。如果曹操曾经攻占江夏(刘备与刘琦的根据地),曹操此边不管是官方文宣或是鼓吹曲等,一定会大吹特捧;或是刘备曾成功守城阻止曹操攻城,刘备此边也会比照办理。曹操在赤壁失利都会有意在《魏书》舍避不谈,难道在夏口有什么顺利却会不好意思说?刘备若能在夏口抵抗曹操攻城,或者收复夏口,也是莫大功劳,《蜀书》更该大书特书,如果真有此事的话。双方皆对胜利不谈,最好的解释就是不曾发生。

事实上并没有曹操到夏口的史料记载,因为曹操在赤壁就遇到孙权与刘备联军突袭,所以折返归师。

一)沿长江兵出江陵之主力(江陵舰队)

曹操本人由江陵出发,沿长江顺流而下。

《武帝纪》:“秋七月,公南征刘表。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公进军江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

《先主传》:“曹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闻先主已过,曹公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于当阳之长阪...权遣周瑜、程普等水军数万,与先主并力,与曹公战于赤壁,大破之,焚其舟船。”

荆州水军被曹操“悉浮以沿江”,采其从江陵出发之意,可称之江陵舰队。

曹操行军路线很清楚:先到新野、再至襄阳、追至当阳、兵抵江陵,目标在刘备;然后水陆俱进,沿长江东行,目标在刘备(逃至夏口)及孙权(坐领江东)。

二)经汉水军出襄樊之支队(襄樊舰队)

自“(刘)表遂理兵襄阳”,展开雄据荆州八郡,极盛时达到“南收零、桂,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襄阳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刘表死后,由刘琮继位,亦位统襄阳,一直到了曹操南下,甫始结束。《刘表传》:“及操军到襄阳,琮举州请降,刘备奔夏口。操以琮为青州刺史,封列侯,蒯越等侯者十五人。”襄阳当地,统有水军及步兵。依《周瑜传》所言:“(建安十三年)其年九月,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公得其水军,船步兵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所以曹操来到襄阳受降,纳编荆州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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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除了曹操外,昔日襄樊舰队已有数百艘被关羽带走:

《先主传》:“(刘)表卒,曹公定荆州,先主自樊将南渡江,别遣羽乘船数百艘会江陵。”

诸葛亮传》称之:“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

铁齿襄阳无水军的异议者,也请参酌此二条史料:一来“数百艘船”之“船”当然悉指水军载具,二来数量高达“数百”表示并非零星散兵。关羽向来为马上将军,忽然摇身变成水军都督,而且属下规模数百以上,此支水军应为他人先前所训练,非为关羽一手训练成军,故能证明此支水军为昔日荆州水军。除非关羽能带走所有荆州水军,否则襄阳应有水军留下,此可名为襄阳舰队。在襄阳文官武将大都降曹下,陆卒水兵也应有可能可降曹:襄阳陆卒在曹操后来挥师转战当阳及江陵,文聘即为其中之降将;此支襄阳舰队不能走陆地到当阳,但是可经汉水南下,此路支队不至于毫无将帅,从下可知,曹操另有打算。

赵俨传》:“太祖征荆州,以俨领章陵太守,徙都督护军,护于禁张辽张郃、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

《英雄记》:“(曹操)无船,作竹箅,使部曲乘之。从汉水来,下大江,注浦口。未即渡。周瑜又夜密使轻舸百艘,烧箅。”

此即许多人产生疑虑所在,既然襄樊为刘表刘琮主力所在,曹操也到过襄阳受降,而且也任命都督掌管七军,甚至也有关羽带走樊城水军数百艘,而且欲会师江陵的记录,所以就会有错觉以为曹操从襄樊南下汉水的可能。故以谣传赤壁在汉水流域,或者曹操未缘渡江乃败北等。

或是但是一来已有记载曹操追击刘备及至江陵,二来另有曹操在巴丘烧船等记载,二地皆在长江两岸,乃至于当阳长阪以虎豹骑轻袭,本为陆战,从下图看,又有几个不妥:

襄樊\

\汉

当阳\水

——夏水——\

江陵\

赤壁\夏口

——长江———————————

巴丘

1、若坚持曹操从襄樊乘船到江陵,路线不外走夏水至江陵,或者进入长江到夏口后,再至江陵,路径非常曲折,而且就少了在陆地行经当阳追击刘备的过程,因为陆地不能行舟,曹操又擅于骑兵机动作战,没有理由主观认定曹操宁走生疏水路而不用熟练飞骑。

2、还有曹操的“无船”也与事实不符,按《周瑜谏孙权》:“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文中的江,应指长江,而非汉水。总不会周瑜讲半天的“水军沿江”、“水陆俱下”皆误指为汉水,然后突然得出结论大言及“长江之险”。向来长江简称江,汉水简称水,除非能找到汉水简称江的论据,或者足以证明周瑜口中的“长江”,其实是“汉水”。

3、再说曹操“作竹箅,使部曲乘之。”,注意到不是“曹操”本人搭乘竹箅,而是“部曲”属下搭乘竹箅,推论曹操及大本营则使用蒙冲、斗舰,应是最合理的解释。否则曹操收受刘琮的投降,接收荆州水军大型舰船如蒙冲及斗舰等,另外却临时制作小型竹筏,就长官与部属上下之分,孰乘大船?孰载小筏?

昔日荆州大本营的襄阳舰队,此时应视为曹操支队,赵俨应该就是曹操任命的主将,统率七军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