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人浅见：诸葛亮北伐战略

一、关陇道的不可逾越性

不论是汉中入关中亦或是关中入汉中，一旦防守方立足关陇险要构筑完善的防御工事，对于攻击方而言已然等同不可能的任务，这一点，刘邦（1）、刘秀（2）都用军事上的惨痛教训进行了例证。即便侥幸取得胜利，那么后来者更会从前人失败之处汲取教训，更加完善防备。单纯的就军事角度而言，坐拥韩信的刘邦依然受困陈仓城下，以堂堂正正之军强攻关陇要道，这对于冷兵器时代的攻城技术而言，结果不言而喻。至于为后世网络爱好者奉为兵家至高的奇谋诡计，高迎祥会是一个更加完美的反面教材（3）。

（1）【雍军塞渭上，上计欲还，衍言从它道，道通】---《汉书 卷十六 高惠高后文功臣表第四 赵衍》

（2）【帝知其终不为用，叵欲讨之。遂西幸长安，遣建威大将军耿弇等七将军从陇道伐蜀，先使来歙奉玺书喻旨。嚣疑惧，即勒兵，使王元据陇坻，伐木塞道，谋欲杀歙。歙得亡归。诸将与嚣战，大败，各引退。】---《后汉书 卷十三 列传第三 隗嚣》

（3）【承畴以陕西急，率人龙入关。商、洛贼马光玉等薄西安，距大军五十里。承畴命人龙入子午谷，邀贼之南；别将刘成功、王永祥邀贼之北；张全昌从咸阳绕兴平东。贼以此不敢南遁，尽走武功、扶风，又渡渭走郿县。承畴追至王渠镇，贼方掠南山。人龙、成功等与战，追奔三十里，至大泥峪，贼弃马登山走。】---《明史 卷二百七十三 列传第一百六十一 贺人龙》二、诸葛亮北伐对曹魏的打击

关于这一点，我觉得用杨阜的上书（1）乃至曹睿的诏令（2）最恰当不过，结合记载，不难看出，诸葛亮北伐不单在军事上对于曹魏重创其精锐（3），败杀其良将（4）的优异战果，更是给予曹魏政治上难以愈合的致命伤，甚至于濒临崩坏的绝境，要知道季汉被视为灭亡前兆恰恰正是民皆菜色（5），由此可见果如杨阜等人所言，若非诸葛亮病卒，季汉停止北伐，曹魏国力尚能坚持几何？

（1）【方今二虏合从，谋危宗庙，十万之军，东西奔赴，边境无一日之娱；农夫废业，民有饥色。】---《三国志 卷二十五 魏书二十五 杨阜》

（2）【初，帝议遣宣王讨渊，发卒四万人。议臣皆以为四万兵多，役费难供。帝曰：“四千里征伐，虽云用奇，亦当任力，不当稍计役费。”遂以四万人行。】---《三国志 卷三 魏书三 曹睿》

（3）【五月辛巳，乃使张郃攻无当监何平於南围，自案中道向亮。亮使魏延、高翔、吴班赴拒，大破之，获甲首三千级，玄铠五千领，角弩三千一百张，宣王还保营。】---《三国志 卷三十五 蜀书五 诸葛亮》

（4）【诸葛亮复出祁山，诏郃督诸将西至略阳，亮还保祁山，郃追至木门，与亮军交战，飞矢中郃右膝，薨，谥曰壮侯。】---《三国志 卷十七 魏书十七 张郃》

（5）【孙休时，珝为五宫中郎将，遣至蜀求马。及还，休问蜀政得失，对曰：“主暗而不知其过，臣下容身以求免罪，入其朝不闻正言，经其野民皆菜色。臣闻燕雀处堂，子母相乐，自以为安也，突决栋焚，而燕雀怡然不知祸之将及，其是之谓乎！”】---《三国志 卷五十三 吴书八 薛珝》[page]三、诸葛亮北伐对于季汉的负担

这里请允许鄙人直接引用相关记载论述：【一蜀之大，其兵多不过十二万，孔明所用八万，常留四万，以为更代。蜀之所以强者，以孔明不尽用之。及蜀之亡，尚有十万二千。数年之间，所折者不过二万耳。】、【蜀户二十八万，男女口九十四万。于二十八万户中，二家零三分之余出一人，于五十六万四千男女口中，四丁零四分发一人，其不忍尽民之力如此。】---《三国志集解 卷三十五 蜀书五 诸葛亮》。对比曹魏取民半数所得（1）和孙吴的百姓劳役严酷至极（2），诸葛亮北伐对于季汉国力的损耗几乎达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程度，甚至于诸葛亮在曹魏境内大规模屯垦，获取曹魏所得，更进一步削减北伐对于国内的负担和长途运输的损耗（3）。

（1）【又旧兵持官牛者，官得六分，士得四分；自持私牛者，与官中分，施行来久，众心安之。今一朝减持官牛者，官得八分，士得二分；持私牛及无牛者，官得七分，士得三分，人失其所，必不欢乐。】---《晋书 卷四十七 列传第十七 傅玄》

（2）【是时徵役繁数，重以疫疠，民户损耗，统上疏曰。。。又闻民间，非居处小能自供，生产儿子，多不起养；屯田贫兵，亦多弃子。。。】---《三国志 卷五十七 吴书十二 骆统》

（3）【十二年春，亮悉大众由斜谷出，以流马运，据武功五丈原，与司马宣王对於渭南。亮每患粮不继，使己志不申，是以分兵屯田，为久驻之基。耕者杂於渭滨居民之间，而百姓安堵，军无私焉。】---《三国志 卷三十五 蜀书五 诸葛亮》

四、综述

结合以上记载及论述，鄙人认为诸葛亮北伐，是建立在确保自身国力基础上尽可能利用军事举措迫使曹魏疲于防守和千里驰援，大量消耗国力，使得曹魏陷入不敢出战（ 1）却又无力继续维持防守的窘迫境地。至于第一次北伐，更多是试探而非实质，能复制刘邦奇迹自然最好不过，但试探后发现这已经是不可能达成的任务，自然而然确立起长期的疲敝曹魏战略，但也因此使得一伐更显声势浩大和成果辉煌，然而真正致命的却是接下来的战略攻势。进一步联想，鄙人认为诸葛亮北伐战略和秦赵长平之战如出一辙，昔者长平之战，赵国也正是陷入了出战则败（2），防守则无粮维持的绝境（3），最终逼迫换将赵括孤注一掷同秦国爆发出动对决。只可惜诸葛亮的病卒，导致这一战略未能贯彻到最后，曹魏在主动对决和国力崩溃的二选一绝境中侥幸生还，曹睿、司马懿等人事后对诸葛亮的惊惧更加体现出诸葛亮北伐对于曹魏逼迫之严峻，损害之惊人（4）。

（1）【青龙二年，诸葛亮率众出渭南。先是，大将军司马宣王数请与亮战，明帝终不听。是岁恐不能禁，乃以毗为大将军军师，使持节；六军皆肃，准毗节度，莫敢犯违。】---《三国志 卷二十五 魏书二十五 辛毗》

（2）【七年，秦与赵兵相距长平，时赵奢已死，而蔺相如病笃，赵使廉颇将攻秦，秦数败赵军，赵军固壁不战。秦数挑战，廉颇不肯。】---《史记 卷八十一 列传第二十一 廉颇》

（3）【王建立六年，秦攻赵，齐楚救之。秦计曰：“齐楚救赵，亲则退兵，不亲遂攻之。”赵无食，请粟於齐，齐不听。】---《史记 卷四十六 田敬仲完世家第十六》

（4）【诸葛亮死，帝乃大兴宫室。】、【诸葛亮既卒，边鄙无事，而睿遂恣淫荒矣。】、【留司马懿于长安，以备蜀也。诸葛亮死，乃敢召之远略。】--《三国志集解 卷三 魏书三 曹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