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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史风云

风沙或战争:楼兰精绝秘史与废弃之谜

1901年1月28日,斯坦因一行终于抵达了尼雅遗址,即伊布拉因拾到佉卢文木简的古迹。这是一处被千年流沙掩埋的人类聚落地,不知因为什么原因择地聚居的人们放弃了它,将它交给沙漠。而沙漠不能解答我们的疑难。

这片遗址在斯坦因之前,还没有怎样受到“找宝人”的破坏,它的范围一直不十分清楚,大致而言,东西长约10公里,南北宽约四五公里,由于它远离现代聚落地,是塔里木一处罕见的、大体保存了十几世纪前原貌的古代居民区。遗址没有为城墙圈护,这说明它的上限可能十分古老。古房址散处在这方圆几十公里的范围之内,但大体上可以分为南北两大部分,南部只有十余间房子,北部则三五成群地建造有数以百计的民宅,这两部分,也许就是当时按居民富裕状况作的划分。

“写了字的木板”(佉卢文木简或木牍)在遗址几乎随处可见,斯坦因此后还来过这里两次,佉卢文文书主要是他带走的。但是,谁也不可能一次把它拿干净,因为那是这里当年日常生活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而这儿又是突然被居住者放弃的,此后再未被其他朝代的居民占据。可以说,尼雅遗址是佉卢文文明的样板。斯坦因第二次来尼雅遗址时,在一处残破的建筑群中,在一间大致完整的房屋里发现了数百件摆放整齐的佉卢文木简或木牍,几乎可以说是发现了一个大体完整的楼兰王家档案库。有了这些发现,“死去”十几个世纪的佉卢文才有了被破译的基础。

斯坦因来后,美国学者亨廷顿来过,日本释子橘瑞超也来过。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后,50年代、70年代、80年代、90年代,几乎都有有组织的考察者来此,那些自行闯入寻宝的则无法计数。这些人基本上都发现过佉卢文文书,不过是多少与完好程度大不相同而已。

佉卢文是楼兰王国于魏晋时期使用的官方文字,它的发现并解读,为国际的“楼兰热”起了巨大的推波助澜的作用。当斯坦因带回的佉卢文简牍被解读并刊布之后,由于文书中一再出现的一个词汇“Kroraina”被确认为就是汉文文献中“楼兰”的语源,于是楼兰古国成为世界学界普遍关注的对象。而且从此楼兰古史就有了两种不同文字的记载,除过去唯一的汉文史册的内容外,又增添了楼兰自己的王家档案与官私信函,还有什么比这更令考古学家、历史学家、语言学家和探险家神往的发现吗?

楼兰“复活”

这样一来,被视为“一时瑜亮”的两个探险家斯坦因与斯文·赫定,几乎在同时使楼兰王国复活了!

一个于罗布荒原北部的秘境发现了被长期认为是楼兰国古都的楼兰古城,找到了写有汉文“楼兰”字样的木简与纸本文书。另一个闯入了楼兰国最南的、与于阗国比邻的边境重镇,从楼兰王室档案中读出用佉卢文书写的“Kroraina”这个词汇,发现了众多的楼兰国王本人下达的敕令、诏书!时间分别是:1901年1月28日和1901年3月3日,这就是神秘古国揭去面纱的日子,这就是楼兰灭国后重现辉煌的日子。强悍的北方部族丁零消灭了丝绸之路上的关键国家楼兰,流沙按岁月的指令把楼兰的残躯深深掩埋,而探险家却意外地——应该说也在预料之中——揭穿了流沙与岁月的阴谋,续写了为丁零骄兵悍将中断的楼兰古史。

精绝秘史与废弃之谜

中国现代大学者王国维将尼雅遗址比定为汉代的一个西域小国精绝。汉代,精绝只有480户,3360口人,土地狭隘,物产不丰。这与今天发现的尼雅规模大致相当。在东西汉之交,精绝就附属于楼兰(即鄯善),成为楼兰南境的重镇。目前学界均已采纳了王国维的创见,不只是因为地理方位完全一致,也因为进一步研究佉卢文文书时发现了此地的原有地名“凯度多”,这正是汉文“精绝”的原称!

精绝遗址至今仍有许多待解之谜。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它为什么被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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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中国成立后的考察者如史树青、李遇春,在此地发现过一些不同寻常的情况,比如几乎每户人家都有捕鼠夹,个别房址里多达3~4个,而且都属于正当行用的物品。再比如,在某一家的残墙上找到一个失去杆部的箭镞,那里当然不是弓箭应该射的地点或靶子。根据被解译的佉卢文文书,这一带曾久受缺水困扰,还因为植被破坏而制定过中国历史上——也许也是世界历史上——第一部相当严厉的“森林法”。但据我观察,因缺水或风沙过大而放弃不是一个很好的理由。原因也简单:此地离伊玛目加帕萨迪克大玛札并不远,就目前而言,这两地气候条件(专指风沙)大致上差不多,而那儿仅以一个传说中的殉教者,就不但维持至今,而且颇有发展。如果因为尼雅河缩短流程,造成这个原是其尾闾的小型冲积平原过度干旱而废弃,那也缺乏说服力。因为凡属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应是居民点不断追随日见变短的河流,而一步步向其上游攀升搬迁,我们从尼雅遗址到大玛札,以至于到如今的尼雅绿洲,并未找到步步南移的一个个废址,也就是替代性的聚落地。再说,如果是有一定秩序的搬迁,很难想象人们会将成批的档案弃之不顾,而必然是极度的无政府状态才会有的现象。那么,是发生了战争?——不,最不可能发生的,就是一场玉石俱焚的战乱。兵燹中最易毁弃的,当然是木质结构的房舍,而尼雅的房屋却见不到火烧或人为拆毁的迹象。

目前就此得出结论为时尚早。但我认为绝对不应该忽视捕鼠夹极度“普及”这一颇为古怪反常的现象。在楼兰王国遗址我曾见到过的,是一些看似不明用途的木板。来到尼雅,斯坦因曾为它的用途感到困惑:书写板?没有文字痕迹。建筑废料?可它确实是由人加工而成。据说只是由于它和当时民丰县广大农村使用的自制鼠夹太相像,才为雇来从事发掘的民工一眼就指明它的用途。试想,如果一个战火进逼,灾害不断,生活窘困的小小村落,会有人如此大张旗鼓地“重视”老鼠这个“老邻居”吗?下面我们还要提及,古代于阗王国及于阗民族是有敬鼠习俗的,而与之紧邻的精绝为什么却恶鼠成习?这里面也许有点什么特殊之处。即便在今天,人们也还有许多比鼠患更令人懊恼的挥之不去的心病之源。另外,在李遇春的报告《尼雅遗址和东汉合葬墓》中,介绍了这样一个情况:59MN010房址内的柱础旁发现狗骨一架,“可能是屋主人迁出时,把拴在大柱上的家狗忘记解绳,以致饿死”。而斯坦因的报告《古代和阗》中也记载了另一颇不寻常的情况:在某室内杂放着不超过6具人的骨骸,其中只有一具的头骨是完好无损的,其他均被击为碎片。

当然,在这里我并不想暗示什么,只想指出,就目前资料而言,回答尼雅为什么被居民放弃似乎为时过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