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壁之战所在何方──从火烧战船论及地理
一、前言
除非史料本身有明显错误,否则不应随便怀疑真实,在未确定其为虚假之前,只能先相信其为正确。
赤壁之战有无火烧船事件,颇具争议,火烧船由谁所烧,争议亦不惶多让。由于史料各说各话,著名的赤壁火烧船存在疑问,至少有三种说法:分别是曹操烧船(依《吴主传》)、刘备烧船(以《山阳公载记》)、周瑜烧船(从《周瑜传》)及刘备与孙权共同烧船(见《先主传》)──究竟为谁所烧,莫衷一是。
就事实的细节分析,深究还原其代表之意义。以下就火烧船事件的描述,勾勒出赤壁的地理位置。
二、疑义相与析
(一)起火点:江中与岸边
船在江心,焚毁悉皆披水;船停岸边,延烧波及陆岸。
从《周瑜传》描述,黄盖打算焚烧的北军舰队,其状况为“船舰首尾相接”,这表示北军的舰船排列为紧接密集。最值得注意的是何处被烧的问题:首先为战斗或备战,北军舰队会在战斗或行军之“行进间”采用互连串联而前进吗?《三国演义》的连环计虽不足为信,有无可能为北军舰队在“停止时”遭遇突袭呢?与其说是在行进间运动状态被烧,不如说是在停泊静止靠岸,全体舰船在固定不动时遭袭被烧,更有可能。其次为舰船队型,停泊时船舰可以首尾相接,甚至于并排舷侧都很常见,即使是现代化海军,出港散开作战,入港密集泊船,司空见惯。但是当今无论车辆或人群,行进间却极少“首尾相接”,理由为怕擦撞及便于行动,除非是停车或坐下时,才有紧密排列。
且被烧的时间发生在北军“引次江北”之后,再从“悉延烧岸上营落”两件事合并判断,北军舰队应是在是在岸边停泊时被突袭,宛如日本军队偷袭珍珠港,美军舰船在港内也是“船舰首尾相接”,这才是所谓“连环计”的真缔。船与船的排列除了“首尾相接”外还有“腹侧相连”,并不在专指“战斗或行军”时,防止船员晕昡或稳定起伏,而是大多皆处于“停泊休息”时,固定舰船不使飘移或者以利上岸补给粮秣蔬果等,甚至会使用石锚、木爪等入水定船,或者抛投连结缆绳系于岸边等,此理古今皆然。
长江也不是什么小河流,江心离岸边仍有相当距离,若说舰船在长江中央被火所烧,除非还能逆流西向,始能将火苗带至岸边营寨。因此与其考虑北军舰队在长中投碇安锚,或者北军舰队是否真采“连环船”航行,皆有失对火烧船连殃及陆地营寨之考虑,这代表:江心焚船,烈焰大作,火走江面,西烧陆营。
无论如何,不管火起江心或火烧泊船,一但发生火烧赤壁时,火烧船之盛焰,一定得接近岸边,始能延烧营寨。
(二)被烧主体:主力舰队或余船
赤壁之战关键,主使“烧船破势”的一方应为周瑜。
曹操“烧其余船引退”,意指自烧“余船”,也就是曹操所烧之船为剩余之船,至于之前是应“另有别人”烧船,只有在破势大烧“主力舰队”后,才会剩下“余船”。另外史料言及“船舰为(刘)备所烧”则存在三种可能:
一是刘备带领自杀式火烧船前扑北军舰队,故得烧船破势,即黄盖与刘备同行;
二为刘备烧“余船”,那么则主使烧船破势不会是刘备;
三则名为孙权与刘备联军,周瑜及黄盖之身分只是孙权属下,即使周瑜与黄盖烧船,也只言其上级领导(刘备与孙权同级),而在孙权未参战而刘备亲征,即以刘备烧船泛称之(包括周瑜)。
若各种烧船硬要交集自圆其说的话,周瑜(或与刘备)先在水面烧船,然后曹操见大势已去,在岸边(或回巴丘)自烧余船(或者刘备再加上来焚烧曹操没烧完的船),但这只是联集推想。
《英雄记》明言曹操“无船”,亦不提另有舸舰,又仅云“烧箄”而不提烧船,且“以炬火烧箄”的规模太小,与黄盖“豫备走舸,各系大船后”来焚烧北军蒙冲斗舰不符。试想,北军若只是临时搭建的竹箄,周瑜大费周章使用走舸不惜“实以薪草,膏油灌其中,裹以帷幕。”用以自杀式的相撞,以火烧大船硬撞小竹细筏,似乎有点大耍牛刀而砍杀小鸡。
考虑地理位置:曹操本人亲出江陵,沿长江遭遇火烧船;另外襄樊南下,也算曹操军,经汉水遭遇火烧船。两种来源不同,一从长江、一由汉水,但是曹操只有一个,曹操所在即为主力,是以江陵出发为主力,故不采《英雄记》所言襄樊出兵为曹操主力。
若说主力舰队可以被烧,另外余船也可以被烧,两者可以并存,这不矛盾。
[page]三、赤壁军势分析
(一)主动与被动
曹操攻击孙权是为主动,曹操等孙权来攻为被动。
赤壁当地并没有战略价值,占到赤壁不见有利,失去赤壁也未尝败象,不比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若曹操在赤壁或乌林迎敌,等于是在半路等人来攻,反道是曹操正行军东向遭敌突袭更为可能,曹操率领大军就为了在赤壁迎宾,而不是争夺夏口或陆口等战略要点,似乎有点守株待兔。而且孙权也不一定会主动攻击,像其后的夷陵之战,刘备设伏以等待陆逊来攻,典型的被动防卫,但是陆逊就是有耐心,不肯主动就范,刘备最后也只好撤伏放弃。汉武帝在马邑设伏也一样,以三十万兵张开口袋,但是匈奴硬是不肯上当,这不是设伏的兵要多少有问题,而是取决于对方肯不肯上当的机率。
回头若以曹操被迫迎战,这一切就变成很合理,不是曹操不想打江东,而是还没到江东,半途在赤壁就被敌突袭,所以就没机会到达江东要点。
(二)赤壁当地形势
再说赤壁及乌林当地的腹地狭小,可供驻营的平地不多。
奥马哈滩头和犹他滩头中间还有一片台地,抢滩登陆后尚有余地,可以列阵展开攻击;但蒲沂赤壁却是峭崖临江,无太多空间可供周旋,登陆部队光立足就很困难。曹操驻军在北岸的乌林,难以想象就为了渡江到南岸的赤壁,除非北军每个人都有超越颠锋的攀岩本事,而且还要补给辎重、粮秣、马匹及车辆的运送。长江很长,沿岸不乏平地利于渡江,根据地江陵就可渡江,又安全又有城池可兹退守,其它还有很多可供参考的候选渡口,没有必要一定选敌前赤壁,在可能被袭的危险下渡江。
乌林或赤壁都是背山面水的好形,在后顾无忧下,唯一敌袭只有来自抢滩,而且对方必采登陆运兵战,把水战改成陆战后,江东水军未必能在登陆后胜过擅马步的北军。至少在陆地的马匹,会比舰船运输的马匹还多,优势以逸待劳,攻击方就算成功登陆,也绝大多数为步兵,江东步兵要在陆地上挑战曹操骑兵(特别是精锐虎豹骑),交战胜算没有把握。
此点曹操知道,孙权也知道,曹操不应坐等孙权弃船来攻,而孙权也不应选择陆地会战。
所以赤壁不会是曹操原先打算迎战的战场。
[page]四、会师江夏
曹操从江陵向东走,最接近的战略要点,就是江夏。
江夏郡治在黄祖时代为沙羡,后被孙权屠城后,严重创伤,所剩无几;刘琦新任江夏太守,则移师夏口,后来刘备在当阳的残军及关羽的水军,也是会师于此,兵力合计二万余人。史书常以郡名代称郡治:明说江东攻南郡,实则围城江陵;盛言张绣屯南阳,实则驻兵宛城;此郡虽称郡江夏,实则专指城夏口。
史书更有讳败夸胜的惯例,对不光彩的失败避而不谈,但对小小战胜常常夸张渲染。如果曹操曾经攻占江夏(刘备与刘琦的根据地),曹操此边不管是官方文宣或是鼓吹曲等,一定会大吹特捧;或是刘备曾成功守城阻止曹操攻城,刘备此边也会比照办理。曹操在赤壁失利都会有意在《魏书》舍避不谈,难道在夏口有什么顺利却会不好意思说?刘备若能在夏口抵抗曹操攻城,或者收复夏口,也是莫大功劳,《蜀书》更该大书特书,如果真有此事的话。双方皆对胜利不谈,最好的解释就是不曾发生。
事实上并没有曹操到夏口的史料记载,因为曹操在赤壁就遇到孙权与刘备联军突袭,所以折返归师。
(一)沿长江兵出江陵之主力(江陵舰队)
曹操本人由江陵出发,沿长江顺流而下。
《武帝纪》:“秋七月,公南征刘表。八月,表卒,其子琮代,屯襄阳,刘备屯樊。九月,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公进军江陵,下令荆州吏民,与之更始...公自江陵征备,至巴丘。”
《先主传》:“曹公以江陵有军实,恐先主据之,乃释辎重,轻军到襄阳。闻先主已过,曹公将精骑五千急追之,一日一夜行三百余里,及于当阳之长阪...权遣周瑜、程普等水军数万,与先主并力,与曹公战于赤壁,大破之,焚其舟船。”
荆州水军被曹操“悉浮以沿江”,采其从江陵出发之意,可称之江陵舰队。
曹操行军路线很清楚:先到新野、再至襄阳、追至当阳、兵抵江陵,目标在刘备;然后水陆俱进,沿长江东行,目标在刘备(逃至夏口)及孙权(坐领江东)。
(二)经汉水军出襄樊之支队(襄樊舰队)
自“(刘)表遂理兵襄阳”,展开雄据荆州八郡,极盛时达到“南收零、桂,北据汉、川,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襄阳占有极重要的地位。
刘表死后,由刘琮继位,亦位统襄阳,一直到了曹操南下,甫始结束。《刘表传》:“及操军到襄阳,琮举州请降,刘备奔夏口。操以琮为青州刺史,封列侯,蒯越等侯者十五人。”襄阳当地,统有水军及步兵。依《周瑜传》所言:“(建安十三年)其年九月,曹公入荆州,刘琮举众降,曹公得其水军,船步兵数十万,将士闻之皆恐。”所以曹操来到襄阳受降,纳编荆州水军。
但是除了曹操外,昔日襄樊舰队已有数百艘被关羽带走:
《先主传》:“(刘)表卒,曹公定荆州,先主自樊将南渡江,别遣羽乘船数百艘会江陵。”
《诸葛亮传》称之:“今战士还者及关羽水军精甲万人。”
铁齿襄阳无水军的异议者,也请参酌此二条史料:一来“数百艘船”之“船”当然悉指水军载具,二来数量高达“数百”表示并非零星散兵。关羽向来为马上将军,忽然摇身变成水军都督,而且属下规模数百以上,此支水军应为他人先前所训练,非为关羽一手训练成军,故能证明此支水军为昔日荆州水军。除非关羽能带走所有荆州水军,否则襄阳应有水军留下,此可名为襄阳舰队。在襄阳文官武将大都降曹下,陆卒水兵也应有可能可降曹:襄阳陆卒在曹操后来挥师转战当阳及江陵,文聘即为其中之降将;此支襄阳舰队不能走陆地到当阳,但是可经汉水南下,此路支队不至于毫无将帅,从下可知,曹操另有打算。
《赵俨传》:“太祖征荆州,以俨领章陵太守,徙都督护军,护于禁、张辽、张合、朱灵、李典、路招、冯楷七军。”
《英雄记》:“(曹操)无船,作竹箄,使部曲乘之。从汉水来,下大江,注浦口。未即渡。周瑜又夜密使轻舸百艘,烧箄。”
此即许多人产生疑虑所在,既然襄樊为刘表刘琮主力所在,曹操也到过襄阳受降,而且也任命都督掌管七军,甚至也有关羽带走樊城水军数百艘,而且欲会师江陵的记录,所以就会有错觉以为曹操从襄樊南下汉水的可能。故以谣传赤壁在汉水流域,或者曹操未缘渡江乃败北等。
或是但是一来已有记载曹操追击刘备及至江陵,二来另有曹操在巴丘烧船等记载,二地皆在长江两岸,乃至于当阳长阪以虎豹骑轻袭,本为陆战,从下图看,又有几个不妥:
襄樊\
\汉
当阳\水
──夏水──\
江陵\
赤壁 \夏口
──长江───────────
巴丘
1、若坚持曹操从襄樊乘船到江陵,路线不外走夏水至江陵,或者进入长江到夏口后,再至江陵,路径非常曲折,而且就少了在陆地行经当阳追击刘备的过程,因为陆地不能行舟,曹操又擅于骑兵机动作战,没有理由主观认定曹操宁走生疏水路而不用熟练飞骑。
2、还有曹操的“无船”也与事实不符,按《周瑜谏孙权》:“今操得荆州,奄有其地,刘表治水军,蒙冲、斗舰乃以千数,操悉浮以沿江,兼有步兵,水陆俱下,此为长江之险,已与我共之矣。”文中的江,应指长江,而非汉水。总不会周瑜讲半天的“水军沿江”、“水陆俱下”皆误指为汉水,然后突然得出结论大言及“长江之险”。向来长江简称江,汉水简称水,除非能找到汉水简称江的论据,或者足以证明周瑜口中的“长江”,其实是“汉水”。
3、再说曹操“作竹箄,使部曲乘之。”,注意到不是“曹操”本人搭乘竹箄,而是“部曲”属下搭乘竹箄,推论曹操及大本营则使用蒙冲、斗舰,应是最合理的解释。否则曹操收受刘琮的投降,接收荆州水军大型舰船如蒙冲及斗舰等,另外却临时制作小型竹筏,就长官与部属上下之分,孰乘大船?孰载小筏?
昔日荆州大本营的襄阳舰队,此时应视为曹操支队,赵俨应该就是曹操任命的主将,统率七军南下。
(三)诣江夏马步东行之支队(或江夏舰队)
除了荆州水军外,曹操另有陆地部队横扫战场,这位主将本为荆州降将,曾在当阳与曹纯大破刘备十余万军民的文聘。
在击破刘备军团,俘掳刘备一子二女(一子即嗣君阿斗,后被赵云救走;二女无归还纪录,下落不明。)后,可见情况非常危急,刘备连子女都保不住,后来曹操“以聘为江夏太守,使典北兵,委以边事,赐爵关内侯。”统治长江以北的江夏郡。
按《文聘传》的记载:“聘在江夏数十年,有维恩,名震敌国,贼不敢侵。”因此孙权所任命的江夏太守程普,顶多只能隔江治理长江以南的江夏诸郡。后来孙权虽兴师五万围攻文聘,结果反被文聘“追击破之”,若再加上以十万兵围攻合肥而被张辽追杀,此二役注定孙权北伐无望。
最初,江夏太守黄祖镇守荆东门户,力战孙坚、孙策及孙权,虽然败多于胜,但有射杀孙坚,又挡江东兵数年不得西向,可见江夏水军拥有一定的战力。一直到董袭断绁而击破黄祖,荆州江夏水军始破,只因黄祖失败,在成败论英雄下,史料着墨不多。后来刘表长子刘琦拥有“江夏战士亦不下万人”,再合文聘守城,江夏马步颇具战力。诚然江夏战士善战,除非排除江夏已无水军,否则江夏水军应不容忽视,黄祖为作刘表之后的荆州第二号人物,业与江东水军长年宿战,此军可名为江夏舰队。
其实此支荆州水军,历经江东孙坚、孙策及孙权攻击,屹立十余年,曾使刘表长期无忧于东方来袭。江夏虽遭孙权击破,曹操或许能从残兵手收拾部分,故命文聘移师江夏以探虚实。也许江夏舰队在孙权攻破后,残兵败将所剩无几,但比照刘备在当阳“虽败于长阪”,亦能收复其“战士还者”,但是不应忽视残留可能性。以荆州将出身的文聘召集荆州江夏舰队,进可协助曹操攻孙权,守可驻防江夏防孙权,一举二得。
文聘从当阳到江夏,中途的方向为一路东行。
(四)归纳分析
以上三点综合分析:
曹操(江陵舰队)自江陵由西向东,沿长江,水路,主力。
赵俨(襄樊舰队)从襄樊依北往南,经汉水,水路,支队。
文聘(江夏水陆)诣江夏缘东至西,走陆地,陆路,支队。
此三路的最佳交集,就是江陵舰队、襄樊舰队与江夏舰队(如果还有的话),济济一堂于江夏,准备对江东展开攻击。此三水军正恰为刘表生前的荆州三大水军,除刘表自领襄樊舰队外,黄祖则领江夏舰队,江陵为荆州军实所在,也应有水军(但守将失考),故曹操南下江陵所夺水军即为此支江陵舰队。
此为曹操庙算的最大企图,欲整合昔日荆州所有水军集合。
周瑜认为曹操北军兵力:“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且军已久疲,所得表众,亦极七、八万耳,尚怀狐疑。”合计为二十二万至二十四万,以下用“二十余万”泛称之。
1、若曹操主力一路就有二十余万,那北军的规模(一主力加二支队,共三路)总数远远超过二十余万。
2、若北军的规模(一主力加二支队,共三路)总数仅为二十余万,曹操主力一路则应更少。
尹韵公教授甚至认为曹操主力只有五千,采后者说法;陆机在《辨亡论》以为曹操“率百万之师”,采前者说法。不管是前后两说,在三路会师后,曹操兵力必然充实,至少在二十余万以上,但是三路会师前,孙权及刘备只要应付曹操主力一路。
只是后来曹操走到一半在赤壁被孙权及刘备偷袭,所以先行撤退,未能会师江夏,但是文聘仍然在陆地上占据江夏安陆;支队在襄樊也能确保战果,使得关羽与苏非北伐襄阳未果;而曹操所退江陵,由曹仁与程昱防守,亦在周瑜及程普等人坚持一年有余。三路有一路完成目标(文聘占江夏),另一路退守(固守襄樊),只有一路弃守(江陵能坚守一年)。曹仁的坚守也表示另一个深层涵意,如果江东挟赤壁胜战余威,以江东最佳黄金阵容的组合,结果仍需耗时一年才攻一城,按此孙权军对曹操军的胜负比率,推算下来:十年才攻十城,百年始攻百城。中原江山计算城池,何只成百上千,恐非孙权在世(十年、百年以上)所能乐见。后来陆逊攻襄阳失利、张昭击九江功败,还有孙权亲征江夏及围合肥铩羽,已证明江东陆战之北伐无望。
可见昔日周瑜选择突袭曹操是明智的抉择,在曹操欲未会师前动手,破其“分兵合击‑;”之战术,若不趁此时曹操兵分卒散,万一等到曹操聚集荆州水军,江东再也没有水面优势。后来曹操集中兵力猛攻濡须,孙权只能采取守势,若是曹操当初就能集中兵力,情况就颠倒过来:
形势已变,再也不是江表诸公率兵围攻江陵;而是曹操水陆俱下,三路北军围城建邺。
[page]五、诸多侯选地之评比
(一)江夏以东之疑
包括黄州赤壁及武昌赤壁,位置已经东过江夏,曹操若能会师江夏,代表三大水军业已到位,而且据守江夏,此时周瑜就不可能偷袭,而是只能围城,恰如周瑜欲袭南郡,只能围城江陵。除非守将惊闻周郎英名,曹仁吓得乘船逃亡,或是文聘吓得遁北,魏延以夏侯懋弃城乘船逃亡之事,也可用在周瑜身上,能威吓北军武将有多少就见仁见智。
守将撤下曹仁换曹操,此时江夏既由曹操坐镇,兵棋推演之要求得往上提升──若说曹仁以无援坚守一年,曹操以举国资源,面对周瑜攻城,未审胜负如何?江夏可让文聘坚守,在无援之下,力挡孙权亲率五万兵来袭;南郡让曹仁坚守,在无援之下,面对周瑜、程普、甘宁、黄盖等江表诸公,独撑一年有余:江夏若由曹操守城,后援无穷(以前光收降青州兵就有三十万),不知挡不挡住周瑜围城?如果曹操能会师江夏的话。
因此黄州赤壁不太可能为真实赤壁,因为这代表曹操已会师江夏。周瑜不可能偷袭成功,除非曹操就像魏延口中的夏侯懋,一听到周瑜来袭,不是骑马也不是走路,而是一定吓得乘船逃亡,理想太天真。
按《周瑜传》:“时刘备为曹公所破,欲引南渡江,与鲁肃遇于当阳,遂共图计,因进住夏口,遣诸葛亮诣权,权遂遣瑜及程普等与备并力逆曹公,遇于赤壁。”这表示赤壁在夏口以西,当然夏口之地可能又有争议,盖水流会变、地名会改,各朝不尽相同,但因其名取其夏水与汉水汇入长江之口,故曰夏口,地理位置大致可定。以夏口(今湖北武汉)而言,再由《大清一统志.武昌府》所示,武昌赤壁其地址于江夏县“东南”七十里处,黄州赤壁若以赤鼻矶来定位,更远在夏口以“东”二百余里,只有蒲沂赤壁位于夏口以“西”。
再来是刘备的位置,《先主传》:“先主斜趣汉津,适与羽船相值,共至夏口。”《孙权传》:“备进住夏口,使诸葛亮诣权。”《武帝纪》:“公到新野,琮遂降,备走夏口。”都可看出刘备驻军夏口的事实,唯一有记载刘备身居樊口的是《江表传》:“备从鲁肃计,进住鄂县之樊口。”但此条孙盛批评其上下文有:“《江表传》之言,当是吴人欲专美之辞。”自然刘备进住樊口也不可信。如果曹操能越夏口而往樊口,表示刘备已撤退东至樊口,或是曹操在夏口有所斩获,总之是刘备的势力不在夏口,曹操才有可能过夏口而邀樊口。
《江表传》又提刘备不知来船究竟为周瑜或曹操,这也相当离奇,长江在此地为东西流,刘备既在樊口,周瑜必定来自东边(可能由柴桑而来),曹操一定来自西方(至少要过夏口而来),《江表传》居然记载刘备会疑问来船方向:“何以知之非青徐军邪?”八成曹操神通广大,派青徐军已经扫荡江东,所以从东而来,导致刘备搞不清来者何人,故《江表传》在此不可信。苏东坡填词《满江红》即有:“《江表传》,君休读;狂处士,真堪惜。”之句。也只有《江表传》独家孤例表示刘备转进樊口:若樊口真为孙权势力,刘备带兵驻守樊口即代表孙权放弃对樊口的主权控制;若樊口本为刘备势力,刘备应当知晓樊口“西方”的夏口之现况,包括夏口是否已经遭受曹操攻击沦陷,或者周瑜应不从西面而来,怎会怀疑西方可能会有周瑜船呢?
────夏口──樊口──柴桑────
曹操既然没有机会到夏口以东,刘备也没有道理向东退到樊口,双方交会战场(赤壁)只能发生在夏口以西。
(二)长江或汉水之谜
举凡钟祥赤壁及汉阳赤壁,都把地理定位于汉水,而且是入长江前就遇袭。
此说固然合于地理在夏口以西,但是长江等战事可就一竿子被打翻,像长江流域洞庭湖畔的巴丘烧船、曹操至长江南郡之江陵之接收军实等,就会变成矛盾难释。除非巴丘不在长江在汉水、江陵不在长江在汉水,否则曹操在汉水未入长江前就遇袭,无论如何都无法解释诸多长江战事。
汉水比起长江,好比鸡腿比大腿,长江江面可以宽到一眼望不清对岸人脸,但是汉水水面却窄到用两艘蒙冲便可横断汉水。《董袭传》:“建安十三年,权讨黄祖。祖横两蒙冲挟守沔口,以栟闾大绁系石为碇,上有千人,以弩交射,飞矢雨下,军不得前。”黄祖把船驶至汉水中央,沉下石碇为船锚,使之停泊船只于水中央,然后狂射飞矢,结果就能造成孙权水军无法前进,不过两艘蒙冲,就能打算控制汉水。如果孙权想火烧蒙冲的话,黄祖顶多就是两艘蒙冲被烧。
原本曹操大战略为集合荆州水军,若采汉水赤壁说则因而舍弃江陵舰队:
一来任由刘备前往江陵而无而先占江陵之打算,盖曹操使用水军无法陆地行舟至当阳;
二来汉水由于水面较窄,水战有限就算发生火烧船,规模也不会太大;
三来火烧船后追击方向不对,《吴主传》:“备、瑜等复追至南郡,曹公遂北还,留曹仁、徐晃于江陵,使乐进守襄阳。”此南郡当指江陵,若是曹操在钟祥赤壁本从襄樊沿汉水而来,何必曲线绕路弯走江陵再回襄樊?直接逆走汉水不就可回襄樊?曹操当初可水陆俱进,撤退亦可水陆俱回。
襄樊\汉
\水
\钟祥赤壁
江陵\
────长江─────
以下为曹操的直线路线与曲线路线,理论上的直线(若曹操走汉水),比实际上的曲线(史书言曹操到江陵)还合理,就为了赤壁可能在钟祥,曹操有直线不走,实际却改走曲线。
直线路线:
去:襄樊-赤壁 回:赤壁-襄樊
曲线路线:
去:襄樊-江陵-赤壁回:赤壁-江陵-襄樊
若坚持汉水而舍长江,曹操在江陵追击刘备又从江陵归师等事,就会变得很棘手,除非赤壁本来就不在汉水上。
[page]六、结论
火烧船应发生于曹操会师前,也就是赤壁应在江夏夏口以西。
赤壁地点定论是因为有官方发表公开看法,所以现在所见的各式来源均是异口同声,以文献研究及考古出土来证明蒲圻赤壁,官方说法还把蒲圻赤壁战场遗址有十七处列为全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虽然有著名的辞典《辞海》,明言赤壁即武昌赤矶山,或是其它记载另以黄州赤壁、汉阳赤壁及汉川赤壁等地说法,但主流的定论则为蒲圻赤壁。
也就是曹操在准备会师前夕,遭受江东埋伏突袭,然后曹操撤退,因此赤壁之战发生于夏口以西,故以蒲圻赤壁为是。
赤壁之战为一场偷袭埋伏战,孙权及刘备在曹操有心会师江夏前动手,加上曹操后书与孙权曰:“赤壁之役,值有疾病,孤烧船自退。”是以曹军阵容依然完整,史书上有名有姓的文臣武将,在赤壁没死半人,这是一场曹操自行撤退的行动,并非惨遭损失下的逃亡。否则赤壁之战的胜利者就能因势得利,在所谓的曹军被击破后,却发生九江攻不下、合肥遇阻难拔、南郡还围攻年余。建安十七年十月,曹操大举南征孙权,翌年“春正月,进军濡须口,攻破权江西营,获权都督公孙阳,乃引军还。”不到四年的光景,曹操便恢复实力,展开水陆并进的四越巢湖攻击,这与传说中的曹操再也无力发动水军南征等不符。
其中若不包括建安十六年的西征马超及韩遂,曹操应可以再提前南征,前述的不到四年可以缩短为不到三年。但三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幼儿长大成年而上战场,因此曹操补充新军应为现有兵卒,这也反应曹操在赤壁之战的损失。事实上曹操在赤壁之战的损失,应为昔日投降之刘表水军,火烧船不论是谁烧,最大的损失应为“江面的舰船”,舟楫兵卒或在水面,弓马步则在陆地,除非全军(不分水陆)悉皆上船,又适逢火烧船,才有可能造成最大损失。
此为史料的可信度所在,明言曹操在赤壁后无力南下,只要能举出曹操四出巢湖(任何之一发生,不必四次到齐,即足以证明曹操曾经南下)的记载,便可否定所谓“曹操在赤壁后无水军可攻孙权”的不实。火烧船在史料各说各话中,既无法确定孰是孰非前,不应有所取舍,除非能明显找到反证,并且足以举证。
水军停泊岸边时遇袭,船上未必太多人留守,所以损失应当不大,若是正满员搭载,则另当别论,此为其一。而延烧营寨也是部分,曹操所有的营寨也无法全放江边,总有部分营寨不靠水,不临江则未必遭火,此为其二。赤壁之战目的正在烧船,使北军无船可渡,否则江东步卒与曹操骑兵相抗,无论质或量,北军优势,周瑜在战前讥笑曹操用水军为“舍鞍马,仗舟楫,与吴越争衡,本非中国所长。”故周瑜若舍船就马,反而自相矛盾,此为其三。周瑜、程普及鲁肃各以万人出击(详《赤壁之战有关江东出兵析论》合计共三万人,而且周瑜与程普彼此“且俱是督,遂共不睦,几败国事。”),降曹操后的刘表荆州兵有七、八万(周瑜所估),其中水军也许更少,与其硬碰硬对人对人互砍,或许目标放在烧船更好,曹丕后来虽“兵有十余万”,却仍临江兴叹,正在于无法渡江,此为其四。江东利用火烧船战术,杀伤有限,曹操的弓马步原本就多于水军,此即周瑜所称“今以实校之,彼所将中国人,不过十五、六万”,除非火烧船能烧水军也烧陆军,此为其五。
综合以上五点,火烧船的效果有限,限于江面水军,此正为孙权与刘备联军的目标,重创荆州水军至少可阻止曹操渡江,确保无法渡江;甚至进可浅削北军弓马步,打带跑的优势,以擅水战之优势迎战,集中内线作战,而不落入与曹操展开陆地会战,避开江东水军登陆后,沦落成“舍船就步”的窘境。
是以赤壁位置乃因阻渡战术之运用而有其地区局限性,故能定位赤壁应位于曹操预定会师地点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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