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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史风云

解放军打西安时特殊指示:不许使用大炮和炸药

西安解放那一年,薛世武15岁,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第六军十七师五十团的一名卫生员。

2009年3月的一天,当他坐在记者对面回忆起当年的一幕幕时,这位满头华发的老人热血沸腾,自豪、激动全部写在脸上,他不住地说:“趁着身体还行,我要多讲讲……”

留张照片说不定哪天牺牲了

薛世武老家在陕西榆林市横山县,1947年,身为共产党员的父亲送他参军。两年里跟着部队南征北战,1949年他已经是一名“老兵”了。

4月21日,毛主席、朱总司令发布了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当月,太原和南京相继解放。全国人民欢欣鼓舞,新中国成立指日可待。

此时,薛世武所在部队驻扎在陕西澄城县,下一步到哪里去还不清楚。“每天都能听到关于战争的各种消息,虽然没有人说什么,但我隐约感到要有大事发生了。”薛世武告诉记者。

也就是在这里,他留下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张影像记忆。

有一天,部队驻地来了个挑着担子照相的商贩,薛世武心动了,他想“每次战斗都有伤亡,说不定哪天我就牺牲了……”60年过去了,说起这些,老人的眼中仍是泪花闪动。

想照相想得不行了,可是口袋里没有一分钱,薛世武踌躇再三,找到了自己的领导,他说:“您先替我垫着,发津贴的时候从我那份里扣。”一番软磨硬泡,领导最后只好同意了。

照片是三天后送来的,他立即给家里寄了去。几十年后,这张弥足珍贵的照片又回到了他手里,一直保存至今。照片上,15岁的稚嫩少年一脸严肃,斜挎着的书包是他最重要的行李。里边装着他的日记本,可惜在战争中全部丢失了。

解放军来了胡宗南仓皇逃窜

当时胡宗南统治着西安,人民生活困苦不堪。

据史料记载,1948年西安市人口共59万,失业者约为17万人,当时伪币贬值、物价疯涨,由此引出了很多怪现象。当时西安边上的蓝田县有人卖了一只100斤重的猪,卖了之后没敢花一分钱,赶紧跑去买猪崽儿,结果就只买了一头30斤的小猪。

当时人们更愿意以实物交换,比如乘坐人力车外出,车夫要收面粉而不要货币。在乡下,物物交换盛行,1个鸡蛋换1两棉花、1斤棉花换3斤蒸馍或两条肥皂。小吃摊不收钱,只收小麦和鸡蛋。

街头一片萧条,仅有的两条公交线路偶尔吸引外地人的眼球,但车况实在太差,老百姓戏谑地说“一去二三里,抛锚四五回,修理六七次,八九十人推”。

此时,全国的解放形势一片大好,西安的地下党也加紧了活动,这一切秘密而有序,为迎接西安解放做着最后的准备。此时的西安,山雨欲来风满楼。

从1947年3月率部进犯延安起,至1948年12月,胡宗南部在陕北和关中被解放军歼灭了十余万人马。1949年3月,已是强弩之末的胡宗南在泾、渭两河的弧形地带布置新的防御,对外宣称准备固守西安。

但是,人民军队的节节进攻也让胡宗南深感不支,他同时着手将物资、机关、学校、企业向陕西汉中、四川广元一线转移。打起了“倘若西安失手,就向汉中逃跑”的如意算盘。

5月17日,中国人民解放军第一野战军在陕西富平召开师以上干部紧急会议,进一步研究作战部署,决定抓住胡宗南撤退的有利时机,追歼其主力,同时解放西安。会议决定由一、二、四军向西截击敌人,六军挺进西安,三军作为预备队。

5月18日下午3时,胡宗南乘飞机仓皇逃往汉中。

强渡渭河一路收治国民党伤兵

5月19日下午,六军十六、十七师到达咸阳。薛世武回忆说,这一路上的仗打得十分轻松,攻克一些县城对解放军来说简直就是“小菜一碟”,所以战士们一路上雄赳赳、气昂昂,特别有劲。史料载,很多地方的国民党军“一触即溃”。

解放军战士都是穷苦人家出身,以前没有到过大城市,在咸阳大家第一次看到了渭河,看到了铁路,也看见了电灯,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5月20日清晨,解放西安的部队开始悄悄渡河。

当时渭河大桥已被炸毁,敌人破坏了河面上所有的船只,并在南岸修筑了防御工事。我军最初的计划是偷渡,不料却遭遇敌人猛烈的扫射,只好强渡。

六军军长罗元发当机立断,命令各师集中一切火力掩护部队过河,一定要保证强渡成功。他在电话里喊到:“给我狠狠打,不要给敌人喘气的机会!”

“北方兵不会游泳,附近的群众闻讯赶来助阵,用门板和木棍搭起一座浮桥,站在河里扶着解放军过河。”薛世武回忆说,霎时间,枪炮声、冲锋声响成一片,正值汛期,河水上涨,解放军战士们奋不顾身地跳入河中。

经过约40分钟的战斗,刚才还在殊死抵抗的敌人顿时作鸟兽散,解放军朝着西安的方向进发了。

战斗刚打响就有人受伤了,包括薛世武在内的卫生队员一路上都没闲着,不仅要给自己的伤员包扎,还收治了不少国民党的伤兵。“这些伤兵看上去非常可怜,不过大家对他们特别好,抢着把自己的生活用品让给他们使用。”

部队命令攻城不许用炸药

过河后,等卫生队包扎好伤员并移交后方,大部队已经走远了,大家都不知道西安怎么走,只好找附近的老乡带路。“人们很热情,争着要去,最后由一个经验丰富的老人家领着我们一直走到西安的西门。”

薛世武回忆说,上级曾有指示,攻打西安城不许使用大炮和炸药,但是解放军在攻打西门时遇到了抵抗,于是就在西门炸了一个小口。此外,城里再没有经过激烈的战斗。

古城西安,举世闻名。鼓楼、钟楼、古城墙都是西安具有标志性的古代历史遗存。解放军不仅肩负着解放西安的重任,而且要保护这些重要的历史古迹不受侵害。据当年参战的战士回忆,解放军进城时,城中心的鼓楼和钟楼上还有武装的国民党士兵,但基本没有怎么反抗就投降了。这或许就是西安的历史幸运吧。

据史料记载,六军四十九团攻进西门,五十团先到了三桥火车站,乘着火车很快占领了西安火车站和北门,四十六团先后占领了南门、东门,四十八团占领了飞机场,又接管了国民党中央军校第七分校。“占领飞机场时,战士们看到停放的飞机恨得牙痒痒,以前可没少吃它的亏呀!”部队领导说,这是咱的战利品,以后就属于人民了,大家的气才消了些。

眼看西安守不住了,敌人的工兵营在发电厂、火车站、大华纱厂、面粉厂等重要部位埋放了大量炸药,准备实行最后的疯狂。

热心的群众自发送来了情报。情况紧急,刻不容缓,解放军战士迅速控制现场,从各处挖出了2000多公斤的烈性炸药。这些炸药后来在解放兰州时派上了大用场。

半夜里经常能听到枪声

“马路不平,电灯不明,特务横行”是当日西安城内的真实写照。虽然接管工作有序进行,但背地里暗流涌动。反动派残留的特务不时地进行武装抢劫、暗杀破坏,并四处散布谣言,制造恐怖气氛。西安并不太平。

“敌人很嚣张!”薛世武说,由于半夜里枪声不断,20日晚上几乎一夜没有合眼,21日早上,就听说解放军抓了不少潜伏的特务,还有群众自发地绑着特务交给军队的,过了几天,晚上的枪声渐渐少了,人心稍稍安定。

进城后,解放军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用实际行动让反动派的谣言不攻自破。“不少战士过河时跑丢了鞋子,一路追击脚掌磨出了血泡,还有的鞋子磨破了,脚趾露在外面,但是面对缴获的大批军用物资,没人上前动一件。”据说,当时一位赋闲在家的国民党高级军官,看到解放军在街头吃自带的炒面,不由得感慨连连,称赞道:“真不愧为仁义之师……”

5月23日,西安市警备司令部成立,5月24日,西安市军管会成立,5月25日,西安市人民政府成立,5月26日,中共西安市委成立。城市接管的各项工作全面展开……

市政府主要致力于扭转旧中国遗留下来的经济萧条、物资匮乏、通货膨胀、物价失控现象,实行民主改革、恢复生产,组织无业游民垦荒开矿,收容乞丐,封闭妓院,禁烟、禁毒、禁赌、扫盲,先后破获了29个敌特潜伏组织,抓获敌特200余人,缴获了一批武器弹药、电台,有效稳定了城市秩序。

粉碎敌人反扑西安彻底解放

5月28日,薛世武至今清楚地记得这一天。

那天,全团40多人被准假进城。“可高兴了,一路上和战友有说有笑。”薛世武先到电影院看了场无声电影,然后去戏院听了秦腔。“都是免费的,是人民群众自发慰问解放军战士的。”西安城处处焕发着勃勃生机。

他和一个战友来到了钟楼附近的大市场,想买点肥皂和牙膏之类的卫生用品。当时,薛世武手持7000元西北农币(1948年10月,西北农民银行合并于中国人民银行,为中国人民银行西北区行,当时西北农币2000元=人民币1元),就是买不来东西。为什么?解放军刚刚进城,老百姓都不要西北农币,要银元和铜板之类的硬通货。

两个人在市场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还不停地给商贩们做工作。最后有一个商贩说:“我要共产党的钱。”薛世武高兴极了,用7000元买了12张麻纸和一个蘸笔头,用来写日记。这一次他又动了照相的念头,可是一摸口袋只好作罢。

回到部队,薛世武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城市里的一切实在令人难忘。

谁也没想到,第二天情况就变了。“胡宗南残留在秦岭的军队下山了,马鸿逵、马步芳的军队向西安移动,而当时驻扎西安的解放军并不多。”城里的空气再度紧张起来,人们行色匆匆,脸上焦虑不安,明天是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还好,没过几天,十八、十九兵团从太原神速赶到,使胡马匪军的反扑完全落空,至此陕西大局已定。1949年7月中旬,解放军发动了著名的扶眉战役,胡宗南的四个师被全部歼灭,解放军彻底粉碎了胡、马反扑西安的阴谋。

直到这个时候,被胡匪统治了13年的西安才算彻底解放了。

后来,薛世武又跟着部队进了新疆,此后几十年辗转全国各地,最后在西安扎下根来。60年过去了,当年风华正茂的少年如今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回忆起金戈铁马的战争年月,薛老常常情不自禁地说:“为了解放,那么多战友牺牲了宝贵的生命,而我却活了下来,如今我所能做的,就是告诉年轻一代那段珍贵的历史,告诉他们一定要珍惜现在的美好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