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成于海也败于海”丨读钱记

后代历史学家考察北宋历史，多半会从海上贸易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出发，认为这是中华文明开始呈现出海洋文明征兆的历史起点，泉州于是成为了中国海洋贸易的千年名港。北宋兴起海上贸易的原因有很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阻碍，让自汉代以降的“路上丝绸之路”不得已而中断。喇叭不响掉头吹，北宋王朝于是在南边开辟了海上贸易。

因此学界认为，海上贸易不但充实的北宋王朝的国库，而且还改变了中原政权的经济格局，更关键的是，这一贸易方式一直拓展延伸至南宋，一度形成了南宋时的贸易主力，并带动了两宋海上文明——包括指南针、造船、制图等领域的发展，形成了中国历史中的海洋文化。因而，“海洋文明”被看做是两宋文明的重要组成，甚至还有观点认为，海洋是拯救两宋政权的重要利器，如若没有海洋，北宋的经济早为北方所封锁，那么，两宋的书法、绘画、雕塑、诗词乃至早期商业文明，亦都为大江东去的金戈铁马所取代，中华文明或许会乏味许多。

(图)唐宋时期的海上“海上丝绸之路”的路线图

但实际上，说北宋成于海并不错，但说北宋败于海，也不是没有道理。譬如被史家时常忽略的“海上之盟”，就证明了这个论断。

宋徽宗执政年间，边疆不稳，战事频繁，因此宋徽宗喜欢用“和”字作为年号中的一个字，其中很有名的如“政和”、“宣和”，没有什么太大影响的如“重和”——这是一个只使用了两年的年号。虽然影响不大，但却在历史上有不可忽视的一笔：重和元年，宋金签下“海上之盟”。这是北宋王朝一次最为愚蠢与被动的政治选择，显示其统治者处理民族关系问题时盲动与无能的一面。

在宋徽宗即位后，女真部落改国号为金，开始进攻气数已尽的辽国。北宋统治者希冀能参与这一战争并从中分一杯羹，于是向金国统治者完颜阿骨打提出要求，希望能够与金国结成同盟军，一并攻打辽国，在战胜辽国之后，请求金国将辽国的土地出让一部分给自己，然后将原来赔给辽国的岁币转给金国。

如果抛开民族内部战争不谈，仅从现代国际关系的视野来看，这是一种背信弃义的政治选择。首先，“澶渊之盟”已经决定了，北宋与辽国是同盟政权，辽国现在江河日下，北宋居然要和另外一个政权一起侵略自己的盟友、瓜分自己的土地，并且重新认金国做盟友。这种看着谁强大就跟谁走并且对自己盟友下狠手的“墙头草”做派，势必会遭到历史的报应。

北宋统治者也认为这件事情不甚光彩，于是，竟然以“买马”为名义与金国统治者在渤海的一艘船上会面，并且偷偷摸摸地签订了关于上述条文的“海上之盟”。

(图)宋徽宗赵佶（公元1082年5月初5—1135年6月5日）

果然，北宋竭尽全国之力，配合金国攻下了辽国，但金国却借口北宋军队作战不力，并且没有攻陷辽国的都城为由，拒绝将辽国的任何土地分给宋朝。宋王朝派使者去苦苦哀求，并以二十万两银、三十万匹绢给金，并纳燕京代租钱一百万贯的代价，才获得燕云六州（景、檀、易、涿、蓟、顺）及燕京地区，但是金人在撤走时，将所有的财富一并掳走，北宋所接管的城池，只是一片荒芜的烂摊子。

战争结束后，宋徽宗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更关键在于，他还恬不知耻地命人写下了《复燕云碑》来为自己的举动歌功颂德，认为正是他的英明领导，才让金国将这些地盘送回。殊不知，正在他陶醉于所谓的虚伪胜利中时，金国正在筹划下一场吞并宋王朝的战争，因为“海上之盟”让金人发现了，最虚弱的王朝其实并不是辽国，而是北宋。

“成于海也败于海”是我对北宋统治者的评价，这两者都反映了他们懦弱的本质。“成于海”乃是因为他们恐惧北方统治者的凶悍，而不得不开辟海上通道，企图躲避客观存在的问题。而“败于海”更加证明了，任何政权都无法回避既存的风险，只有不断让自己强大而不是惧首畏尾，才有机会改变自己所处的格局与现状。

特邀作者 丨 韩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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