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日战争,除了战场上的死拼,这里也有一场更大的战役
国立西南联合大学,前身为国立长沙临时大学,是国立北京大学、国立清华大学和私立南开大学的联合体。(长沙临时大学学生迁往西南)
之所以公私合体,乃在,华北局势危急,日本侵略无度。不走,必落入敌手。
当然,学校原来的房屋,不可能拆走。
然则,大学者,非有大楼之谓也,有大师之谓也。
只要学生、教师、文献、教学设备一起走,就能为国保留一线文脉,就能在抗战胜利之后,重新光大中国的教育。
1937年10月,1600多师生南下长沙开课。数月之间,局势大坏。长沙已成前线。1938年2月,师生们只好分三路,艰难西进,前往云南。
在昆明,他们终于安顿了下来。并在这里度过了八年的时光,直到1946年7月,三校北返。
西南联大,用几个词可以概括。
艰苦。条件是艰苦的。房子,皆是土墙房。所不同者,学生宿舍,是草屋顶;教室,铁皮屋顶;唯图书馆,是瓦屋顶。上课之时,若遇大雨,敲得铁皮叮咚响,师生便停课赏雨——他们的浪漫主义精神,虽于即若条件中而未绝——而校舍设计之时,担负重任的梁思成,五易其稿,因为根本没有那么多预算。他甚至冲到梅贻琦的办公室,吼道,你给的那点东西,连建农民的草房都不够——生活更是如此,物价飞涨,原来滋润的教授生活,现在养妻子儿女都捉襟见肘。闻一多无法,只好抛头露面,替人家刻章治印补贴家用。
乐观。条件虽苦,人却是乐观的。日寇的飞机,时不时要来轰炸,跑警报,成为大家必备的技能,跑得多了,反而成为读书读到眼花耳鸣时的一种享受。有个流传甚广的故事,那天日军又来轰炸,那个传说中踹过蒋介石一脚的刘文典急急就往山上跑,正好沈从文从他身边跑过。刘文典颇为不悦地大声叫道,你跑什么跑?我跑是为庄子而跑,我若死了,就没人能讲《庄子》了——虽说有些文人相轻,刘文典看不起搞新文学的沈从文,觉得他没拿得出手的真著作,但逃命之时,还能如此玩笑,不得不佩服他们的淡然了。
上进。虽然条件有限,经费不足,但西南联大培养出三千多名合格学生(共八千余人在此接受过教育)——三百余人投笔从戎,血洒疆场——在校读书教书者,亦拿出了出色的成绩单——华罗庚完成了开创性的著作《堆垒素数论》;吴大猷的《多原子分子的振动光谱及结构》是该领域的经典;孙云铸《中国古生代地层之划分》、张青莲《重水之研究》、赵九章《大气之涡旋运动》、冯景兰的《川康滇铜矿纪要》、马大猷的《建筑中声音之涨落现象》——理工领域,成果斐然。文科门类,亦不落后——闻一多的《楚辞校补》、冯友兰的《新理学》、陈寅恪的《唐代政治史述论稿》、汤用彤的《汉魏晋南北朝佛教史》相继面世,填补研究之空白。
虽然自1946年7月起,西南联大不复存在,然其影响,延至后世——23位“两弹一星功勋奖章”获得者中,有6位是联大学生;2000年以来获国家最高科技奖的9位科学家中,有3位是联大学生;新中国成立后的两院院士中,联大师生有164人,其中联大学生有90人。
可以说,西南联大,是中国教育史上的传奇,是战场之外的一座丰碑。
屏山石
历史与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