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sis建国运动:阿拉伯世界世俗化尝试的又一次失败
人类最早成熟的农耕文明,分布在大体成弧形的地带。这片地带在努比亚沙漠北上到地中海南岸,向东延伸,经过西奈抵达亚洲,夹在安纳托利亚半岛和叙利亚沙漠之间,一直延伸到波斯湾。尼罗河、约旦河、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为这片土地提供了肥沃的养分。基于其独特的地理禀赋,美国学者为这片土地命名为新月沃土。
对于阿拉伯世界而言,isis的建国运动具有颠覆性的意义。它不仅标志着阿拉伯世界世俗化努力再一次遇到严重挫折,作为舞台上主角的isis更提出了“穿越”味道十足的政治主张,彻底否定了一切现代元素。
世俗共同体的衰落
阿拉伯世界百年以来建立的国家,绝大多数为现代民族国家或王国。即使是1979年,波斯什叶派穆斯林创建的伊朗伊斯兰共和国,也接受了宪政,治国方略中吸收了大量马克思主义的思想。而此次isis希望创建的国家形态则纯以神权确立合法性,希望在21世纪重现奥斯曼哈里发帝国。
该军事团体的名称涉及沙姆和伊拉克,即地中海东岸和两河流域。这一地区加上尼罗河下游的埃及、叙利亚南部的约旦河流域,因形状像月牙并且土地肥沃,被考古学者定义为新月沃土,曾是人类最初发展农业和家畜的地带。
新月沃土和北非地中海南岸、阿拉伯半岛及波斯湾沿岸的海湾国家构成了阿拉伯世界的大致轮廓。但近代以来的阿拉伯世界发展中,新月沃土除约旦王国外,有其相对独立的发展轨迹。在前现代史上,新月沃土便是阿拉伯文明的中心,伊斯兰时期的各大王朝中心大马士革、巴格达与开罗均在这一地带。
现代新月沃土的国家边界划分,是一战英法干预的结果。本土的权力精英与思想者,则主张建构统一的阿拉伯国家。所谓叙利亚国、埃及国和伊拉克国等等,只是暂时的分裂状态。
在关于国家地理边界的想象上,他们和现在的伊斯兰军区别不大。令人唏嘘地是,百年来,传统精英力求在这片土地上推行世俗化的统治,主张伊斯兰教应停留在指导精神生活的范畴内。与阿拉伯半岛及海湾国家相比,新月沃土原本是阿拉伯世界世俗化努力程度最高的。而今,这片区域却成为宗教原教旨主义者的“圣战”战场。
局面的产生,自然与“阿拉伯之春”有关。自其3年前爆发以来,在埃及执政30年的僭主穆巴拉克垮台,后穆巴拉克时代的国家共识至今未达成,而地中海东岸的叙利亚陷入长期内战之苦;萨达姆政权虽早在10年前被美军赶下台,但民主制度框架下的新政权,激起了族群教派纷争:权力日渐向什叶派过分倾斜,为逊尼派军事集团的梦想提供刺激和空间。
“阿拉伯之春”之前,埃及、叙利亚、伊拉克的核心问题在于中央权力与市民社会间的冲突。僭主政权致力于以国家干预改造社会,聚拢政治经济资源后,日渐形成一套腐败、僵化的权力结构与利益分配网络。国家机器惯于以安全为理由,以牺牲部分群体利益、权利乃至性命的恐怖治理,维护勉强运行的社会秩序,直至崩溃。持续3年的动荡,不仅从“阿拉伯之春”走到了“阿拉伯之冬”,更消耗了权力曾努力塑造的世俗国家共识和社会耐心。
当权力集团与社会均告疲惫、沮丧乃至绝望时,伊斯兰原教旨主义军事集团的兴起理所当然。打破国与国的边界,试图掀起宗教战争7世纪四大哈里发时代伊斯兰最初的荣光,其立场基于原教旨的宗教思想,其主张无视现行的现代民族国家秩序。他们以复兴为名希望重构阿拉伯世界。
此前新月沃土政治理念的基石是世俗化、社会主义加泛阿拉伯主义。为达成这三者,历代政治精英和文化精英付出心血无算。但此时这片土地却出现了渴望重演早期伊斯兰初期扩张的宗教军事集团,堪称痛苦和讽刺。
由此不能不检讨,究竟是什么让新月沃土上的阿拉伯社会和国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