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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

藏族牧民的爱情信物

那曲牧区妇女头饰和背饰。王守明/摄

那曲牧民妇女胸饰。王守明/摄

牧区女子盛装时的腰带。王守明/摄

一对恋人

藏族青年以歌声抒发对美好爱情的追求和向往

一对藏族青年的婚礼

男用和女用的火镰扎西/摄

牧民随身携带的物品,有奶钩、火镰、弹夹、抛石绳等。

西藏牧区地域广阔高寒,荒芜偏僻。过去,牧民居住分散,文化生活相对贫乏,但青年牧民的爱情生活却是丰富多彩,尤如草原上雪山彩虹般明艳绚烂,草原格桑花般美丽芬芳。

偶然闯进草原的人们,往往会遇上料想不到的美好场景:正在放牧的青年男女各据山头或隔河相望,对唱拉伊情歌;骑着骏马、拥着美丽新娘的马队忽儿停下饮酒欢歌,忽儿上马呼啸前行,使人不禁追随前往。

同一血系的牧民们往往同地而居,非亲友间平日往来不多,青年人如不是一个草原的,彼此交游的机会很少,大多数人大都在传统的赛马、佛事活动等节日,新兴的物资交流会,文艺演出等场合相聚相见,相交相识,如果彼此倾心有意,就找机会当场唱拉伊山歌,或者约定时间地点,同去某处放牧,相聚时就唱拉伊山歌。

“三句山歌唱动了情”“拉伊山歌是媒人”,拉伊是年轻牧民相识相交的桥梁,年轻人就依靠它扩大交往,选择对象。

拉伊,意即山歌,是一种有唱有和的对歌,没有固定的格式套路,而是一唱一和,即编即唱的即兴创作。因此人们总选择风景如画、适于对歌的地方唱。一般约定时间一到,男青年赶了牦牛群,姑娘赶了绵羊群,各据山头或隔河相对,在适当的距离内对唱。人们要根据当时当地的情景,结合自己的情意等,随时编创新词,介绍自己,探究对方,包括个人、家庭的姓名、住址、兴趣、爱好、特长,爱情婚姻等等,总之包括双方的社会关系和生活的方方面面。通过对歌相互介绍探询,相识相交、相知相爱、逐步深化,迸发出爱情的火花,架设起通往心灵的桥梁,进而再相互交换爱情信物。

用作爱情信物的东西范围很广,似乎个人的所有物件,均可作为信物,诸如个人穿戴使用之衣、帽、鞋、装饰品、生产、生活用品、马及其鞍具、马鞭、火枪、佩刀及其佩饰,乃至个人的毛发、指甲之类,均可根据需要和可能来用作信物,总的倾向是就地取材,重视、身上常用之物,并不追求奇珍贵重。有的物品,由于长期使用,渐渐形成定规和特定的含义,形成了具有标志性、规定性的世代相传的爱情信物。

靴带:相恋的标志

当青年人在约定地点相见时,就有意地赶着半饱的畜群向对方靠近,选择适当的距离面对面站定,唱起拉伊情歌,越唱越兴奋、不知不觉地互相靠近,直到面对面或肩并肩地在草地上坐下,双方各自解下自己的靴带,系到对方的靴上,表明彼此都中意,这就是两人相恋的标志。 

在人多广众的地方,请不要对我微笑。如果真的相爱,请把靴带解下来。

交换靴带,简洁随意,注入了浓浓的爱意,但系靴带只是初恋的标志。因此有的姑娘欢喜之余,也往往疑虑重重、忐忑不安: 

我俩初恋的时候,系了一双靴带,假如你把我丢了,靴带不过两根废绳。

靴带只是初步确定恋爱关系的信物,随着爱情的深入发展,需要有更坚实牢固的信物,以表示更深刻、牢固、持久的“灵魂联盟”,于是就有了另一种表达方式。

腰带:定亲的信物

腰带是长长的、不同于短短的靴带,它意味着爱情的深切和持久、亲热,“我俩交换的是长长的腰带,为了相爱到白头。”这种信物,是极为慎重、圣洁的,一般要自己编织好后彼此交换。

姑娘给我了一条彩色腰带,也织进了一颗忠贞的心。别轻浮地把腰带系在腰间,这爱情的信物要永远缠在心坎。

藏族男女普遍使用的腰带,有绸缎、毛织、皮革、金银等做原料,制造时则精心打造、务求完美,绸缎选用光滑、柔软、红、黄色,也用蓝绿花白等色,有花纹者更佳,或者绣以花纹。编织和皮革,也都雕刻上精致的图画,金银的更是精雕细刻,并嵌以玉瑟、绿松耳石、珠宝、银铃等等。川西牧民在女儿出嫁时,嫁妆就是一件名为“恰尔玛”的腰带,通体以金银铸造,雕镂上精美的图案花纹,再饰以嵌镂上的玉石、珊瑚、珠瑟之类宝物,还有若干用珠宝串就的链络。定亲的信物非同一般,相当贵重。一旦系上腰带,表明爱情已经成熟,只待谈婚论嫁。但在真正成婚之前,还要郑重地再交换一次信物,这才最终锁定爱情,举行结婚仪式。

戒指:锁定爱情

戒指、耳环、手镯是男女牧民都爱佩戴的饰品。

戒指有的以金、银、铜、铁等制作,也有用宝石、珊瑚、玉瑟、制作或镶嵌上这种宝物并以这些贵重宝物命名。戒指可不是随便戴的,戴上就一戴终生,不可以随便脱掉另戴。“一匹马不载两架鞍子,一个戒指不戴两个指头。一个正直的人不会有两颗心,一戴上戒指就永不变心。”牧民的锁情戒指在重要性上,似乎和西方的结婚戒指近似,但使用的场合不同,而且在运用的价值取向上也各异其趣。

牧民的锁情戒指,强调的是情人间的忠诚,是在长期相爱相恋,彼此互相透彻了解,并决心永结同心共谐百年之好,才主动互相交换或赠送戒指。这枚戒指一辈子只与人交换一次,只能给自己心爱的伴侣,一旦戴上戒指,它就是自己的生命和心脏兼及情人的化身。平日里要戴在手指上,并要用心珍惜保护,深深地埋在长长的袖子里,不行随便炫耀,不使其受风尘的污染或招引嫉妒的目光。当一个人放牧、背水、挤奶时,才悄悄取出来观赏、抚弄,诉说衷情,就像跟情人相聚谈情说爱一样:

丢失了万只牛羊,只是丢失了一部分财产。丢失了莲花戒指,就像丢失心脏一样。

锁情戒指是爱情联盟的明证和结晶,是锁定终身的金锁,情人一戴上戒指就是有笼头的马,就名花有主,不再是草原上自由飞翔歌唱的百灵了。假使这时父母建议姑娘嫁给其他某个人时,姑娘就可以当面一扬袖子,露出指头上的锁情戒指,理直气壮地说:“我手上已戴着情人的戒指,怎么能再跟别人谈情说爱,谈婚论嫁。”父母往往就再不提此事,而开始为姑娘准备嫁妆。

由于锁情戒指是长期恋爱的结晶和信物,在爱情婚姻中的作用和意义非常,对象具体而明确,所以偶然发生丢失戒指或戒指落入他人之手时,不会严重影响双方的实质关系,但也可能因此而引出些纠纷波折。这时往往请出草原长老来说合调停,让丢失一方赔礼道歉,或给以相应的赔偿。彼此认账也就过去了。

这几件信物看来平实简单,却是含义丰富,意味深长,珍贵无比。它是经历牧民祖祖代代的实践、筛选才确定的。这些信物多取日常使用或自制之物,看似平实普通,但却融入了牧人最真、最美的情感。

其它信物

牧民恋爱的过程总有一个月或者几年,因此互相赠送的信物不止这几件,而要多得多、广泛得多,试举一例,以见一斑。

情人们尤其是姑娘们,总是希望情人生当做人杰,事事是行家里手。放牧是牛羊司令,甩乌朵百发百中,赛马场上技艺头等,商业行里讲信用,赚足该赚的,不该赚的则不赚。她们聪明地把这些心思都藏在信物里。卓玛姑娘当情郎要去远方的冬季牧场时,就把自己精心编织的一条有九只眼睛的乌朵送给情郎,情郎一收到乌朵,就明白了她的心思和用意:希望自己心明眼亮,练好乌朵,放好牛羊,并跟自己相约:彼此的心眼要紧紧地放在对方的身上。过了一年,情郎又去远方出差,卓玛更是千思万虑,她知道这时只能趁他远去前,送给他几件信物以坚永约。她准备好信物,在他出发时赶来送行,边唱情歌,边把信物给他穿戴起来:

年轻人呵,休莫惊慌,一只松耳石的嘎乌挂在你胸前,它保佑你平安、快乐、吉祥;一条丝织的飘带,它把你打扮得像格萨尔一样;一只金子的耳环,它使我的心永远跟随在你身旁;一缕乌黑的头发,它使你永远怀念远方的姑娘。

这样的信物和情歌,既是临别的祝福和叮咛,也是来日岁月常存的天盟永约。

过去,生产方式决定了牧人时常远游,当独自一人最需要对方的时候,没有回应的歌声只能徒增凄惶,信物就成了他们能接触对方、和心中的恋人交流的介体,见到它就像跟情人相会,细细体会注入其中的心灵倾诉和爱情密语,能更有效地引导着思恋的方向,重温爱情的甜美。爱情信物对牧场上的年轻人,划出了一条禁止逾越和任意跑马的边线。插身正在热恋的情人中间进行争夺,牧民认为是不道德的。情人亮出爱情信物就像贴出公告:名花有主,严禁攀摘!因此,爱情信物是情人为维护自身权益而建筑的一道藩篱。

总之,爱情信物是牧民生活里的精华风物,草原文化芬芳绚丽的花朵。对于情人,它是盟誓的铁证,感情的结晶和标志,以实物书写的情书,用物化的心灵打造的爱情记事发展史,保卫爱情自由和尊严的武器和金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