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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

时隔253年,“没有国王的王国”再续“侗款”

  寨老们举手表决  “腊汉”们会在特定时辰鸣枪。  赴会的侗族小姑娘。  代表“萨岁”的侗族老人。  杀鸡造血酒。  祭萨仪式中。  竹坪花桥边的《款禁碑》。  村民庆祝百年难遇的“续款”。 

 在这个“没有国王的王国”里,“侗款”成为维系侗族乡土社会和谐发展最为坚实的核心组织,千百年来长盛不衰,构成了底蕴深厚的侗族文化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历史的烟云飘散在岁月的时空里,而“侗款”,穿越250载的风风雨雨,至今仍存活在侗族人的心里,坚守着那一方美丽神圣的精神家园——

253年前的起款

65岁的侗族老人吴学桂虽然身体已不再硬朗,但她仍要冒着夏日的酷暑,和后生们一起,经受一路的颠簸,赶往几十公里外的述洞,参加百年难遇的“续款”盛会。“从前只是听老辈人说起,从来没有看见过,很期待。”这个曾经给毛主席演唱过侗族大歌的老人,谈起自己的民族,谈起侗族大歌,很是自豪。

与吴学桂老人一样,黎平侗寨十里八乡的群众,当时隔253年后的“续款”消息传开后,早早身着节日盛装,从四面八方赶往述洞。而那些来自国内外的游客,更是慕名前来。一时间,去述洞看百年前传说中的“款会”成为大家共同的期待。

2010年8月22日,黎平县岩洞镇述洞村。一场神圣的侗族盛典——续款,时隔253年之后,黎平县十洞十三寨的寨老在这里相聚,把隔断了253年的“侗款”,在侗族的神秘仪式中重新续上。

上一次十洞十三寨的起款,还得回溯到253年前,清朝乾隆二十二年(公元1757年)二月初五,现属于黎平县的竹坪、新洞、岩洞、述洞、铜关、宰拱、朋洞、山洞(今三龙)、四寨、坑洞、觅洞、摆东、几碳等13个侗族村寨的款首或头人在竹坪寨罗汉坡脚聚会,商讨维护当地社会治安的民间公约,并竖立《款禁碑》。

如今,那块253年前记载着侗族人历史记忆的《款禁碑》,仍矗立在黎平县岩洞镇竹坪村竹坪大寨寨脚花桥旁。碑文内容如下:“今天下承平日久,屯寨杂处,女织男耕,熙熙攘攘,均沾皇恩升平之世。如无数年来,有无知之棍徒,约济两三人,一入其寨,或偷牛盗禾,或挖墙穿壁,或盗鸡鸭,或盗羊,受害无休。兹我众寨商议,立禁款禁,以安地方事。如有偷盗,拿获查实者,通历众寨,绑捆款上,立即打死。一不许赴官;二不许动凶;三不许隐匿抗违。如有三条查一,同治罪。立此款禁。”

侗族人253年前的那次血酒盟誓,是历史上十洞十三寨地区最重要的一次起款,一直维护村寨之间、邻里之间的和平相处。于是“款”就这样沉浸在十三寨人们的生活之中,在接下来的253年中也没有再续新款,只是时不时举行例行的“讲款”活动,即通过各种形式向款民们重申过去的款词,让大家牢记在心。

在中国社科院学者邓敏文先生的专著里,侗乡被称做“没有国王的王国”。侗族的传统社会构建由家庭、房族、爪、村寨、小款、大款构成,其中“款”是侗族社会的核心组织,其形式有一些原始氏族公社和部落联盟的特征,“小款”联寨,“大款”联营,是村寨之间有民间自治和民间自卫功能的地缘性联盟组织。

侗款有两层涵义,其一,是古代侗族社会人与人之间、家族与家族之间以及村寨与村寨之间的一种公共约法,是侗族社会人们的行为规范,即款约,法学界称为“习惯法”;其二,是通过推选产生的以执行款约为职能的自治组织。款组织根据范围来分,有大款和小款,小款由几个或十几个邻近的村寨组成,往往以小流域或相邻片区为单位,大款由若干个小款联合,相当于古代社会的氏族联盟或部落联盟。款组织的最高首领为“款首”。

侗款的主要职能是维护社会治安,制定民间规约、调解民间纠纷、处理违约行为、组织公益建设、传承民族文化等等。侗款在构建侗族地区和谐社会的历史进程中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

续款有了新内容

侗家人的每一次重大行动,首先必须祭祀他们的最高神祗——萨岁。这次续款也不例外,必须得到萨岁的恩准和保佑。在每个侗寨的中央都有一个祭台,供奉着集自然神、祖先神及民族英雄于一身的“萨岁”。

8月22日早上8点多,寨老们进行了侗族最神秘而隆重的祭萨仪式。祭萨之后,走在仪式队伍最前面的是村里一位老奶奶,是萨的“替身”。这位“替身”必须德高望重,儿女双全,出自三代以上同堂的家庭。经推选后,还要通过特殊仪式得到神灵的认可。在一个人的搀扶下,她举着一把半开的伞,后面跟着13个寨老,之后是盛装出席的男女老少。

在“替身”带领下,队伍绕着鼓楼走了3圈,之后,寨老们围坐在鼓楼内,进行一些仪式,念着古老的语言,是为续款。其他人围成一个一个的圈,在鼓楼外安静地站立着。在最外围的4个角边上,分别有3名腊汉(侗语,小伙子的意思)举着长枪,在特定的时辰,在“款首”的号令下鸣枪发炮。

仪式由总款首吴永胜主持。款约是经过十三寨的款首们互相商议而定的。仪式上,总款首每说完一个方面,其他的款首举手表决,以吼声来表达同意。待所有款项通过后,款首们举起血酒,共同饮下,并决定今后将共同遵守这一次的约定,违者按照款约处罚。

68岁的述洞村村民吴永胜,是述洞的寨老,也是这次“续款”活动的总款首,他告诉笔者,这次“续款”活动,不仅把200多年前老祖宗留下来的款文化进行了续接,而且还对原来的款约进行了修改,内容主要涉及“治安治理、邻里和睦、互相帮助、重视教育、保护环境和弘扬文化”6个方面。

仪式大概进行了一个多小时,随着全场人在寨老带领下的几声欢呼,标志着续款圆满结束。

贵州省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席、贵州民族学院龙跃宏教授认为,这次举办的“十洞款会”活动,是侗家人的一次文化觉醒。他认为,有必要沿续侗族优秀的文化传统,把尘封百年的侗族“款文化”重新展现在世人面前。这不仅仅是为了促进旅游发展,更是为了找回侗族的根和文化的魂,从而在发展旅游的同时能够有更强的自信面对外来文化的冲击。

当天的活动持续到深夜,相聚侗乡述洞的人们载歌载舞,举行唱侗族大歌、表演侗戏、行歌坐月、侗族摔跤等等侗族特有的节日活动,将这次“续款”活动推向高潮。

夜里,黎平县永从乡干部吴占芳短信告诉笔者,经款首们商议,明年的农历七月,起款活动将在永从乡的三龙举行。那里有“侗歌之乡”的美誉。上世纪60年代,三龙歌手吴学桂、吴万芬、吴品仙等到北京演唱“侗族大歌”,受到毛主席等人的接见。1986年,三龙歌手吴玉莲等应邀参加法国“巴黎金秋艺术节”,侗族大歌被惊为“天籁”。让我们共同期待明年再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