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鄂温克”狩猎
当年我在黑龙江省讷河县插队时,曾多次与当地的鄂温克族人一起狩猎。那些奇异、惊险、有趣的经历一直清晰而完整地保存在我的记忆里。
“鄂温克”意为“住在大山林中的人”。历史上的鄂温克族,曾被称为“索伦”、“通古斯”、“雅库特”,他们是我国最后的一个狩猎民族。狩猎是鄂温克人的特长,几乎所有的鄂温克男人都会狩猎。鄂温克人打猎,一般五六个人为一小组,称为“塔坦”。鄂温克人出猎形式分为两种,一种是“塔坦”去山林间合围猎物,一种是狩猎高手独自去“阿玛吉”(鄂温克语:狩猎泡场)“守株待鹿”。我插队时的房东乌力罕大叔曾多次带我去“蹲碱场”。我们在山坡上挖个坑,然后将杨木墩子劈成拌子,中间夹进食盐,埋入坑中——盐借杨木的水分向地面蒸发,形成碱地,山上有一种名为“犴达罕”(驼鹿)的猎物喜欢舔碱土,所以我们潜伏在碱场附近,等待猎物上沟。每次,我们都是满载而归。我们还用一种称作“龙古”的捕猎工具捕过狼:把埋入地里的木桩削成杈,尖端放上肉。待狼见肉来抓食时,它的前爪便被杈夹住了!我们伸手可得,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狩猎过程虽然有些惊险,却也颇为有趣。有几次狩猎经历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一次,乌力罕大叔带我去捕“猞猁狲”。这种猎物四肢细长,身段奇短,上树跳逃像猫一样敏捷,非常不好捕。我们在山林里转了两个多小时,才发现了“猞猁狲”的踪迹。我们带来的那只大黄狗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猞猁狲”,这小家伙见危险来临,嗖地一下蹿上了身边的一棵大树,惊恐地躲在枝叶间。猎狗围着树一个劲地狂吠,“猞猁狲”上蹿下跳,可就是不敢下树。这时,乌力罕大叔赶到了,只见他举起长长的猎枪,呯地一枪便将蜷缩在树上的“猞猁狲”射下!
“犴达罕”在鄂温克人眼里可是宝贝,一只“犴达罕”重达三四百斤,可以够全家人吃上一周,而且它全身是宝:角、脑髓、胎、血、筋、尾、鞭等均是有名的药材,鼻子是有名的山珍,皮能制革。“犴达罕”昼伏夜行,擅于奔跑,所以得夜间出猎。一天,玛克辛大哥接到族人的“报告”,说山南的沼泽地里有“犴达罕”出没。晚上,玛克辛带着我坐着桦皮船去沼泽地。桦皮船以柳木条做骨架,白桦树皮为船壳,涂松脂粘合而成,船体轻盈,滑驶灵敏快速。不消30分钟,我们来到了沼泽地。沼泽地里水草丰茂,是“犴达罕”最爱光顾之地。我们选一处水草茂密之地悄悄潜伏下来。夜半时分,只见几只体形与马相仿的庞然大物从远处走来,呼噜噜地潜入水下吃水草。隔不多时,便将鼻孔伸出水面吸气。我撑着桦皮船,悄悄逼近一只最大的“犴达罕”。玛克辛则稳稳在蹲在船头,二目炯炯地举着猎枪。当这只“犴达罕”再次露头吸气时,玛克辛瞄准它的脑袋就是一枪——呯!枪声过后,只见水浪翻滚,“犴达罕”在水中挣扎了一下,随即轰地像一堵墙似地倒在水中,压起的水浪溅了我们一身……
在与鄂温克族人相处的那些日子里,我向他们学到了很多狩猎技巧,比如逆风打香樟、水边套水獭、爬崖掏雕粪、用雕捕野猪、吹“皮卡兰”(鹿哨)诱捕鹿等。这些捕猎知识只有在实践中学得,在书本是学不到的。
猎物到手,接下来便是美美地享用了。每每猎物运回村,鄂温克人就举行盛大的“篝火晚会”。男女老幼围着篝火,一边烤着猎物,一边跳起了“阿罕拜”、“爱达哈喜楞舞”、“哲辉冷舞”等民族舞蹈。美丽的阿伊达大嫂为我们跳起了平时很难见到的“斡日切”(天鹅舞),勒日格大哥则唱起了曲调豪放的民歌:“在那茂密的森林中,闪现着英雄的身影,他们的胸怀像森林一样广阔……”人们玩得兴起,纷纷加入“舞群”。我们这些“老插”坐在篝火旁,喝着“驯鹿奶”,吃着“烤犴肉”,看着“斡日切”,熊熊的篝火映红了我们的脸,每一个人心里都暖暖的,都想把这一珍贵的时刻留下来,让美好的瞬间从此定格……斗转星移,一晃10多个春秋过去了,可当年的那些经历、那些场景我依然记忆如昨,每每想起来,心里总会萌生出一股深深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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