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趣解天津话:典型的天津方言词“嘛”

假如从天津方言语汇里,选择最典型的一个单音节词,那就是“嘛”。疑问代词“嘛”,是流行于京津一带的方言词,意思是“什么”。但北京话读成má,如广告词“吃嘛(má)嘛(má)香”,而天津话却读成mà,如歇后语“半夜下馆——有嘛(mà)是嘛(mà)”。

相声大师马三立的相声《练气功》中,有一段用天津话描述张二伯的经典台词,可以说把这个“嘛”字用活了:“打外面一进胡同,二伯在胡同口外呢,‘小孩拿的嘛?’‘二伯’,‘问你拿的嘛?’‘冰棍。’‘冰棍?嘛的?’‘奶油的。’‘倒霉孩子买奶油的干嘛,小豆的。’……这头又来个孩子,拿一个头号红香蕉,舍不得吃。打胡同往里一进口儿,得,二伯正待这呢。‘小孩,’‘哎’,‘拿的嘛?’‘二伯,苹果。’这孩子不敢让他看,藏后面,‘我看,嘛样的苹果。我尝尝,我尝尝。’”这段内容,张二伯用了六个“嘛”,虽都表示“什么”的意思,但大师表演得活灵活现,将一个简单的“嘛”字表达出询问、质问、探问和责问的不同语气和含义。

在《现代汉语词典》里,“嘛”字并没有表示“什么’的义项,而表示“什么”这个义项的,却是“吗(má)”字。《现代汉语词典》“嘛”的词条只有一个轻声读音mɑ,标明为助词,列出三个义项:一、表示道理显而易见,如“他自己要去嘛,我有什么办法?”二、表示期望、劝阻,如“不让你去,就不去嘛。”三、用在句中停顿处,唤起听话人的注意,如“科学嘛,就得讲究实事求是”。由此可知:这个读轻声的“嘛mɑ”和天津话的“嘛mà”,根本就不是一码事。

在天津话里,疑问代词“嘛”表示“什么”的含义最多。例如:“你姓嘛叫嘛,想干嘛?”“要嘛有嘛,想嘛来嘛。”“说嘛不听嘛,给嘛不吃嘛。”

“嘛”在天津话里,可组成四个常用短语:

1.“嘛事儿”,表示“什么事情”?如:“嘛事儿您了?”“您老几位在那儿铲几锨土比划两下就完事了,这叫嘛事呢?”

2.“嘛玩儿”,表示“什么意思”。如:“你说的嘛玩儿,我怎么没听说过呢?”“嘛玩儿?你让我拿孙猴儿去?孙猴儿这么厉害,我打得过他吗?

3.“嘛玩意儿”,表示“什么东西”“怎么回事”或为责骂语。其中又分三种说法:一、“嘛”读降调,属于询问语气——“什么东西”。如:“你盒里装的嘛玩意儿?拿出来让咱瞧瞧。”二、“嘛”读升调,属于疑问语“怎么回事?”如:“大老李眼珠一瞪:嘛玩意儿?你说这事是我挑的?拿出证据来!”三、重音在“意儿”,属于责骂语气,如:“过河拆桥,这人是个嘛玩意儿啊!”

4.“嘛对嘛”,对突如其来的反常现象,百思不解而发出的质疑。与“哪儿对哪儿”同义。例如“胡同里那个不靠谱的小子,一夜之间成了革委会的副主任,趾高气扬的,这都是嘛对嘛呀?”

“嘛”和“吗”虽都属于疑问代词,但在语言使用时,语义大相径庭,语气表述也大异其趣。例如几位天津朋友到一家餐馆吃饭,大家落座后,东道主说:“哥儿几个,咱吃嘛?”意思是自己做东,让大家随意点菜,语气肯定,态度坚决,显示出热情大方。但在同样语境下,如果东道主来句:“哥儿几个,咱吃吗?”这语义就完全变了,意思是或临时变卦,或改天再聚,或对这家餐馆不满意,打算另换一家餐馆。语气犹豫不决,态度动摇不定。那几位客人又该如何看这位做东的呢?

不久前,网上流行一段天津人才看得懂的风趣对话——张:“那个嘛,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啊。”李:“嘛!嘛事儿?”张:“你脑子干嘛去了?嘛嘛事儿?你说嘛事儿?”李:“嗨!我当嘛事儿呢,这有嘛儿了?咱就这么定了!”同样语境和内容,如改用规范的普通话,就成了——张:“那什么,那事儿就这样定了啊。”李:“什么!什么事儿?”张:“你脑子干什么去了?什么什么事儿?你说什么事儿?”李:“嗨!我当是什么事儿呢,这有什么了?咱就这样定了!”两相对照,就很明显感觉出“嘛”字在天津话中的简洁明快和干脆利索,而且听上去很“哏儿”。

著名词作家阎肃曾写过一首《天津话“嘛”字歌》:“每一串音符哆来咪发,讲究好听是咱天津话。透着那个俏,显着那个嘎;那么机灵,那么潇洒;幽默直爽,豪放泼辣!就是这个‘嘛‘,学问就挺大——有时是疑问,有时是惊讶;有时是否定,有时是打镲;有时它就是可呀可劲夸。别看这个‘嘛’,学问就挺大。或许是亲切,或许是吵架;或许是不待见,或许是圆滑;或许它就是打呀打哈哈。您啦,您啦,您说那是‘嘛’?嘛嘛嘛嘛,‘嘛’它就是‘嘛’。”阎肃先生对天津话“嘛”进行了条分缕析的解剖,幽默情怀油然而生。您说这歌词“哏儿”不“哏儿”?

一个口头常用的“嘛”,对天津人来说,听起来耳熟能详,用起来滚瓜烂熟。但对其中所蕴涵的语义、语气、语法、语境和语用,进行中肯的类别分析,进而加以规律性的推导和总结,却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这正是“看似寻常最奇崛,成如容易却艰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