叙述历史的诗歌 西藏佛教印象
关于西藏佛教,有太多神奇的传说。如同时常云雾缭绕的珠峰,只有幸运的人才能目睹这座“神山”的真容。
9月9日,“佛教胜地行”采访组抵达拉萨。第二天,高原反应如期而至,头疼欲裂的感受,是领略西藏壮美景色之前必经的洗礼。高原上,一切景物都显出纯净的本色。西藏佛教寺院山门上“祥鹿法轮”标志、雄浑的黄铜号角声、浓郁的酥油灯香、金色的转经筒、绛红色的僧袍,书本中描述的关于西藏佛教的景象,真实地呈现在我们面前。
西藏佛教的历史似乎是凝固的。
佛教传入西藏地区,已经有1400多年的历史,但是时间似乎没有留下痕迹:文成公主带入西藏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像,依旧供奉在大昭寺,信众每天早晨在广场上进行礼拜,已经成为一种功课;而那些新塑的佛像,也依旧是按照古印度或者中国唐代的样式;复建的寺院都是按照历史的格局构建,更不用说保存完好的旧寺院。扎什伦布寺大经堂中间,那块几百年前天葬台上的石头依旧在原地,提醒人们生命的无常;萨迦寺通壁的藏经,历经数百年,还是静静地安放在大经堂法墙的架子上;僧人们依旧按照历史传统在生活、修行:直贡梯寺的僧人还是按照传承数百年的方法制作圣香,色拉寺的僧人依旧在古老的辩经场上进行辩经……
然而,历史上那些著名修行者,并不留在历史里。他们修行的地方都能找到确切的地点,有些修行洞会建有寺院。但是,这些地方并不仅仅是作为人文景点供人游览,而依旧是现代的佛教修行者进行修行的处所:珠峰脚下的绒布寺是世界上海拔最高的佛寺,之所以在这里建造寺院,是因为在8世纪,莲花生大师翻越喜马拉雅山脉进入西藏弘法时曾在这里修行。位于山腰上的修行洞穴狭小逼仄,一次只能进去一个人。在跳跃的酥油灯光下,面对隐约可见的石壁上悬挂的唐卡,一位僧人坐在那里轻声念经。你似乎能够感觉到,蕴含在这里的千年历史和他是融汇在一起的。在潘杰林寺的米拉日巴修行洞,人只能躬身站立,但是这里却是现代修行者最喜欢前来修行的地方之一。据说在这个地方修行会有特殊的感应,那一定是悠远的历史在现在的回声。
在西藏佛教中,历史和现实似乎抹去了时间的界限,在当下圆满地结合起来。
西藏的寺院大多是依山而建(“宗山式建筑”)。走进扎什伦布寺、哲蚌寺这样的大寺院,沿着山势而建的层层叠叠的殿堂、僧舍,由曲折、幽深的石板小街道连接在一起。走在其中,只能看到深湛通透的蓝天以及拐角处的经幡。
其实,迷宫一样的寺院建筑有章可循,如果你能看到寺院中最金碧辉煌的屋顶,那里就是寺院的中心“措钦大殿”(大经堂)。如同人类最初的城市是围绕神殿而建,西藏寺院也是围绕措钦大殿而建。这是全寺规模最大的建筑(哲蚌寺的措钦大殿,几乎可以容纳近万名僧人),是僧人举行宗教仪式的地方。庄严的塑像、绚丽的壁画,让人叹为观止。僧人们在这里举行早晚课诵的时候,在门口都要赤脚进入,以示尊重。
围绕措钦大殿而建的,是各个“扎仓”(学院)。在这里,僧人们钻研佛教教义,精进修行,所以西藏佛教的精髓其实是保持在扎仓里。这些扎仓相对独立,都有各自的经堂、佛殿,以及独立的辩经场。每一个扎仓修学的内容不同,大致分为密宗、显宗、天文历算、医学四种。不过寺院的规模不一,扎仓的数量也不限。按照藏传佛教“显密双修、先显后密”的传统,只有完成显宗经典修习并经过严格的考试之后才能进入密宗学院修习。
至于“康村”(僧人的住所)则散建在寺院各处,大多朴实简陋。各个扎仓的僧人大多终生为学僧,修习佛法。
西藏的寺院,除了宗教意义,其实也就是一座“大学”。在这里,老师(堪布)和学生生活在一起,共同探讨生命的意义。这种传统的寺院生活模式,大概是西藏佛教最大的特色。
在西藏的佛教寺院里,无论规模大小,祖师像的位置和体量都很突出。不仅仅是各个宗派的创宗祖师,扎仓历史上大堪布的塑像有时也会位于很显眼的位置;祖师的灵塔是寺院最辉煌的构成部分,像扎什伦布寺,历代班禅的舍利塔都有专门的殿堂;或者会在壁画中完整表现历代祖师的弘法历史;而哲蚌寺的措钦大殿下面,一位祖师狭小的修行洞依旧保存完好,供人礼拜。这些,都显示西藏佛教重视师承的传统。
按照西藏佛教的传统,仪轨表现的是佛教真理,修行必须遵循仪轨,从最初的皈依灌顶,到修持的最后阶段,都有一定的步骤和次序,决不能越等。这些仪轨都必须由老师加以传授,因此,师承传授是西藏佛教的核心。
西藏佛教在佛学的研究上,则是开放和包容的。桑耶寺的大经堂里,格鲁派、宁玛派、噶举派等不同宗派的祖师像并列供奉在一起;哲蚌寺有四大扎仓,其中三个的学习内容是分属不同的学派,但是这丝毫不影响僧人之间的相互交流;萨迦寺的僧人除了在本寺的佛学院学习,还要到其他各派的寺院学习参访。
重“论”的倾向,使西藏佛教重视学理研究。佛学造诣是西藏佛教僧人受尊重的标准之一。“经堂上法座的位置是空着的”,这句朴实的话,却蕴含了西藏寺院对于年轻僧人极高的要求和无穷的激励。在桑耶寺,一位精通藏传佛教五部大论的年轻僧人走过,年老的僧人也会恭敬地站立起来。
在直贡梯寺采访时,年轻僧人无需准备就侃侃而谈,语言准确、逻辑清晰。这是西藏佛教传统的“学经”方式训练的结果。僧人学经的过程漫长而艰苦,一般早晨背诵,中午复习和朗读,下午背诵或辩论所学的内容(辩经)。此外还有各种法会的立宗辩论,由此检验对于佛学的融会贯通。这一切都是日常学习,最后才能参加严格的“格西”学衔考试。这种教育方式,让西藏佛教保持着生命力。
西藏佛教的叙述方式是诗意的。
寺院广场上高高矗立的经幡柱,除了象征庄严佛法的经幡,还有装饰着的牦牛尾:寺院僧人折服了前来辩论的外道,就会束上一根牦牛尾,西藏寺院用这种彰显智慧胜利的“旌旗”,叙述寺院的历史。寺院内的护法神殿,记载的是佛教在西藏传播过程中对地方信仰的融汇:这些护法神涉及的内容有财富、健康、婚姻等,实际上涵括了社会生活的各个方面,是现实生活的具象化的再现;而寺院所处山峰的山神,所临河流的水神,表达的是藏族人民对于自然山川的崇敬;众多的愤怒造像,是将人类内心的无明烦恼具象化,让修习者能够迅速地捕捉,促进反思和修行。寺院建筑,有的更是直接按照佛教所说的世界模型而修建:像西藏地区第一座佛法僧三宝具足的桑耶寺,主殿象征须弥山,四方的四殿象征四大部洲;各有两配殿象征八小洲;主殿南北两处又各建一殿,象征日、月二轮;主殿四角建有白、青、绿、红四色舍利塔,象征四大天王;外面垣墙围绕象征铁围山。
如果读懂了西藏佛教的叙述方式,这里的一切就如同这里的蓝天一样通透。西藏佛教被人们称作“密宗”,其实本来并没有什么秘密而言。它只不过是雪域高原孕育出来的一种对于生活真诚的表达。
在西藏,人和自然处于和谐的状态之中:西藏的各种“神山”,代表了藏族人民对自然养育自己的一种感恩;寺院中,流浪狗在悠闲地享受高原阳光,岩羊在广场上漫步,丝毫不惧怕游人——人和动物之间的信任,是长时间建立起来的。这种和谐,当然更存在于西藏人民的生活中。即使是陌生人,你的微笑一定能够得到热情的回应;寺院里铺就的“阿嘎土”,是藏民们在歌唱的过程中夯实的;在八廓街上绕着大昭寺做大礼拜的残疾人,脸上也带着笑容。佛教和藏族人民的现实生活已经融合在一起,佛教应该是他们幸福的因子。在西藏佛教寺院中,强巴佛(弥勒佛,佛教中所说的未来佛)常常被塑造得无比巨大,正是佛教提供的对未来的期许,造就了他们现实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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