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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

夏丐尊与弘一大师

今年是我国著名文学家、教育家夏丐尊居士逝世四十周年和诞生一百周年。六月十五日在夏老故乡浙江上虞举行了隆重集会,缅怀这位被当年重庆《新华日报》誉为“我国民主文化战线的老战士”。夏老是浙江省上虞县崧厦乡人。早年留学日本,清末民初曾与鲁迅、经亨颐、许寿裳、李叔同(弘一大师)等同时任教于浙江省两级师范学堂。后与经亨颐回乡创办春晖中学于白马湖,弘一大师也曾应邀到这里驻锡。一九二七年后长期主持开明书店编务,并与叶圣陶先后主编《中学生》杂志,著译有《爱的教育》、《文章作法》、《平屋杂文》及与叶圣陶合著的《文心》等。夏老与弘一大师是莫逆交,情谊至深。他在《弘一大师之出家》一文中说:“弘一法师的出家,可以说和我有关,没有我,也许不至于出家!”原来当时的李叔同在断食与用功之后,只是想以居士资格修行,又多次想离开杭州一师。夏老感到很孤独,就愤激地道:“这样做居士究竟不彻底,索性做和尚倒爽快!”想不到弘一大师果真在虎跑寺出了家。他深受感动,发心尽力护法,吃素一年。后来他受弘一法师的薰陶,接受了佛教思想,正式皈依了佛教。在《子恺漫画》序中,夏老对弘一大师的宗教气质很为赞扬,他写道:“对于一切事物,不为因袭的成见所缚,都还他一个本来面目,如实观照领略,这才是真解脱、真享乐。”他赞赏弘一大师说:“在他,世间竟没有不好的东西,一切都好,小旅馆好,统舱好,挂褡好,粉破的席子好,破旧的白菜好,莱菔好,咸苦的蔬菜好,什么都有味,什么都了不得。这是何等风光呀!宗教上的话且不说,琐屑的日常生活到此境界,不是所谓生活的艺术化了吗?”最后夏老感慨地说:“与和尚数日相叙,深深地感到这点。自怜囫囵吞枣地过了大半生,平日吃饭着衣,何曾尝到过真的滋味!乘船坐车,看山行路,何曾领略到真的情景!虽然愿从今留意,但是去日苦多,又因自幼未曾经过好好的艺术教养,即使自己有这个心,何尝有十分把握,言之怃然!”丰子恺和刘质平是弘一大师的弟子,钱君匋则师事丰子恺,但又在开明书店工作,很景仰弘一大师的书法。1929年夏老在开明书店为大师出版《李息翁临古法书》,其中所收的都是大师在俗时的作品,夏老还挥毫写了“后记”。钱君匋当时正准备请求大师为其新婚题写对联,请夏老代为央求,但为他拒绝。后来夏老从旧藏中找到一副残联。这是一副用北碑笔法写的五言联:“一法不当情,万缘同镜象”。夏老在上联右边写了题记:“君匋思得弘公法书,检旧藏赠之。癸酉秋日,丐翁记。”这副对联在“文革”中被抄去,直到1984年才“珠还合浦”。钱君匋认为“好象有神护着似的”,格外感到珍贵。1942年弘一大师在泉州圆寂,夏老在上海收到了大师的诀别书:朽人已于九月初四日迁化,曾赋二偈附录于后: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问余何适,廓尔忘言;华枝春满,天心月圆。夏老悲痛万分,为弘一大师编了《永怀录》,并作序道:“集中作者不尽为佛徒,凡所论述,皆各抒所感,伸其敬慕,不必悉合佛法,亦不必一一以寻常佛法绳之。一月当空,千潭齐印,澄清定荡,各应其得。”1943年在上海玉佛寺举行弘一大师示寂一周年纪念会上,我有幸亲近夏老,他穿着蓝布长衫,操着一口绍兴话,兴致勃勃地谈述了弘一大师的德行与事迹。当时我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青年,他慈祥朴素,平易近人,谆谆教导要以弘一大师为榜样,认真做人,化度众生。夏老留学日本,极其欣赏日本的文化艺术,对日本军国主义者却深恶痛绝。“一二八”之后,他捡来日本飞机炸毁学校的一块弹片放在书桌上,时刻提醒自己不要松弛对侵略者的警惕。太平洋战争后,日军侵占上海,夏老深居简出,教员也不当了。1943年冬天,他被日本宪兵司令部抓去,他拒绝用日语回答日本人的审讯,虽然他日语说得很流利。他的高风亮节和爱国主义精神,赢得了广大群众和爱国佛教徒的拥戴。1946年6月的一个晚上,我接到陈海量居士的通知说夏老病危,要我到霞飞路(现淮海中路)寓所参加助念,当我赶去时,夏老已处弥留时刻,在他床前,点燃着安息香,大家不停地念“南无阿弥陀佛”。缭绕的香烟和喃喃的念佛声凝成了宁静的气氛,就在这时,夏老悄然离开了人间,他很安详,毫无痛苦。缅怀夏老和弘一大师,最好的办法是继承他们的遗志,发扬他们的爱国爱教精神,“庄严国土,利乐有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