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狐鬼教会的爱 读聊斋

图为陈嘉上电影《画皮》剧照。

 问世间情为何物?书生竟然是在狐鬼感化下才慢慢领悟。一狐一鬼,将轻佻才子变成了一个情深不渝的男人。近年又见蒲松龄热,《聊斋志异》的某些篇章被改编成电影、电视剧,花妖狐魅出入人间,行径固然奇谲,体现的还是人性善恶。

《聊斋志异》的研究者韩田鹿曾将《红楼梦》与《聊斋志异》对比,说《红楼梦》中的贾宝玉怀失落心情看过并理解了「龄官画蔷」的一幕后,终于得到了在情爱方面的顿悟,当宝玉最终确信为他洒泪的人是黛玉,他的泛情主义崇拜阶段也就结束了。但人们在《聊斋志异》中看到的,却是明显的泛情化倾向,对于其中大部分书生来说,只要女人足够漂亮,他们并不在乎与之结合的到底是哪一个。

这样的例子在《聊斋志异》中确实比比皆是。《娇娜》中教私塾的孔雪笠,先是迷恋上主人「红妆艳艳」的丫鬟香奴,相思成玻但当「年约十三四,娇波流慧,细柳生姿」的娇娜前来为他诊治,即刻移情别恋,苦恋起娇娜来。后来主人说有个表姐松娘姿色不在娇娜之下,可与之婚配,孔生窥伺了松娘容貌,又「大悦,请公子作伐」。如果说这是爱一个丢一个,《胡四姐》中的尚生,则是典型的「吃了碗里的看锅里的」。「容华若仙」的胡三姐跳墙而来,他不及问姓甚名谁,就「惊喜拥入,穷极狎昵」,听说三姐还有个更美丽的妹妹胡四姐,又立刻跪求三姐将四姐带来。《莲香》里的书生桑晓,对美女来者不拒,狐也爱鬼也喜,周旋于莲香与李氏之间。

书生们不单见一个爱一个,而且三言两语就上床合欢,往往先翻云覆雨再互通姓名,性爱速度之快之直接,今日性开放男女都要自叹不如。

《聊斋》人物为何有泛情主义和云雨匆匆特色?蒲松龄又为何带艳羡心情如此叙述?这和当时中国的社会生活,和作者因自身处境造成的潜意识心理有甚么关系?学者们有不少研究。读过吴熙新编的剧本,我最感兴趣的是,他竟然将《聊斋》中风流才子的形象翻转了——他的书生是在成长的,从泛情主义变为「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从一见面就要「做一场露水夫妻」,醒悟到爱就要坚持,就要付出牺牲,这是很让人跌眼镜的。

鲁迅在《中国小说史略》中说:「明末志怪群书,大抵简略,又多荒怪,诞而不情,《聊斋志异》独于详尽之外,示以平常。使花妖狐魅,多具人情,和易可亲,忘为异类……」蒲松龄和曹雪芹一样,对女性有偏爱,吴熙版本对女性的刻划,却在上述之外更进了一步:他让两个身为狐和鬼的女子,给代表了「人」的书生上了一堂人生的情爱课程。问世间情为何物?书生竟然是在狐鬼感化下才慢慢领悟。一狐一鬼,将轻佻才子变成了一个情深不渝的男人。

从《婴宁》篇里走出来的婴宁,仍然是个执花登场的爱笑的纯真女子,她遇上的却是从《莲香》中抓出来的书生桑晓。两人邂逅于春游路上,桑晓一见婴宁,顿时失魂落魄一路紧追,而此婴宁非彼婴宁—她被设计为刚修炼到能变成人形的狐精。如混沌初开,她不知爱为何事却羡慕人间有爱心向往之。初尝爱情果实,婴宁一心寄情桑晓,桑晓却转眼「见异思迁」,经不起从水塘里游出来的冷艳女鬼封三娘的引诱,被欲借尸还魂的后者骗喝下水莽草一命呜呼。魂飞天外之际,不忍的三娘道出了不得已而为之的原委,竟然打动了书生。于是,黄泉路上,奈何桥头,阴曹地府,桑晓和三娘,和为救爱人不惜奔赴地府的婴宁,演出一场场悲喜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