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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隍庙前“受私桥”的来历:城隍收受凡人贿赂

袁枚《续新齐谐》卷一,有一篇《受私桥》,读来引人深思。大意说李某欠朋友张某银若干,到期李否认借过钱,张怨愤,说:“你明天若敢去城隍庙摸钱,我就一笔勾销!”原来乡村人信鬼神,相传城隍最灵验,有诉讼者,神像前放置油锅,火柴烧烤,铜钱放入锅内,理直者手摸出钱币不烂,否则必烫烂,所以李用神判法叫板。次日,张果然来找李,李竟不惧,二人同往城隍庙。撞钟鼓,向城隍陈述事情始末,然后放置大锅,煮沸油,掷钱于锅内,李将钱摸出而手不烂,全场哗然,指责张某说谎,张有口难辩。李在外经商多年后满载而归,计算借本利,亲自登门还债。张说同他交情已绝,拒不收钱,不过,张不解地问李:“既然昧了良心,为何还敢于发誓呢?”李说:“当时的确无钱可还,所以先到庙里向城隍爷祷告,祈求保佑过关,待发财时报答。”张没想到神灵也不公平。后来李某用借款修了庙前的桥,由于城隍接受了私情,因此乡里人讥笑为“受私桥”。 

袁枚并无亵渎城隍之意,其文从表面层次看,不过是告诫人们不可迷信鬼神;可向深层次细思之,是借此挞伐世俗社会腐败。明周清源《西湖二集》第十三卷《张采莲隔年冤报》有句云:“况且日游神、虚空过往神明时时观察,城隍土地不时随行,还有毗沙门天王、使者、太子考察人间善恶,月月查点,难道半夜三更都瞎了眼睛不成?”如果人们相信这些所谓的神灵真实存在,那么,鉴查人间善恶的城隍,却知法犯法,接受贿赂,哪里还有神明的正义?其实按西方小说批评家的高见,小说是谎言(虚构的世界和人物),小说家是谎言的制造者。作家们正是借阴府讽刺现实,监视、审查人间罪恶的城隍,尚且如此受贿,那么现实的人们岂不更加腐败?蒲松龄《聊斋志异》之《席方平》篇说得更加直白:席方平的父亲与里中富户羊某有矛盾,羊先死入阴间,贿嘱阴府官吏,搒其父而死。席方平为其父鸣不平,下地狱申冤。层层上访,层层设防,甚或以鞭笞、火床烧烤、锯解肢体,威吓其上访,原来是羊某收买了城隍、郡司,因此,席方平愤怒地喊出:“受笞允当,谁教我无钱耶?”幸遇上帝殿下九王,即二郎神出面干预,才给予平反昭雪,惩治了城隍,其父返回阳间。

“席念阴曹暗味尤甚于阳间”,其实说的是阳间的黑暗。因为人世间的腐败种种腐蚀了虚幻世界和神圣净土,乃至个别清净无为的僧侣,也做起尘世俗人的行径。如明刊本《如意君传》中的大和尚怀义,甘愿做武则天的面首。《水浒传》的裴如海私通潘巧云。明刊《百家公案》的“伸兰孑婴冤捉和尚”、“仗奸僧决配远方”,如此等等。《聊斋志异》之“金和尚”更是与时俱进。本师大和尚死时稍有所遗,金卷走离寺,以投机诈骗发家。暴富后广建僧舍,良田有千百亩,收徒数千,雇工放债,食用豪侈,产业颇具规模,就差挂牌上市了!看来静下欲望之心,还真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