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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

南海非遗藤编面临传承困境

藤匠世家工厂内工人正在编藤编座椅。丁铨摄

藤匠世家展示厅内展示不同的藤编产品。丁铨摄

佛山市南海藤煌阁家具有限公司负责人叶兆成刚刚从米兰参加完家具展览回到佛山,作为大沥本土的藤编企业,这次展览给他印象颇为深刻。“随便一件家具在那里一摆,都觉得是一件艺术品。”

不仅是藤编家具的设计给他带来巨大的震撼和冲击。作为非物质文化遗产,藤编近年来发展越发受到重视,然而,作为必须手工制造的产品,藤编近年来遇到人才紧缺、源材料上涨等众多问题。而随着欧洲藤编家具产品的崛起并逐渐销往国内,作为中国藤器之乡的南海,在发展和传承上正面临着新的挑战。

南方日报记者李慧君通讯员袁嘉雯

月薪4000元却难招人

在里水镇大甘路,裕达家具有限公司与普通公司并无两样,但细心留意则会发现,公司名称下面还写着“南海藤编制作技艺传习所”,而该公司借助藤编更是获得了广东省非物质文化遗产称号。

走进藤厂里面,生产车间的藤条、藤制家具堆积如山,工人们操纵着机器,用一个螺旋形的钢丝将藤皮编进藤笪里,像织毛衣一样最终编成一块块有着各种花纹的藤笪。一个藤笪15米长,约半米宽,这是藤编家具的初级产品,最终被裁成合适的大小用在各种藤制家具上。

卢洪是湖南人,今年42岁,已经从事藤编行业10多年了。在此之前,他曾经在惠州工厂打工,但觉得规矩太多太严,而且也觉得工厂没很大前途,机缘巧合之下来到里水学习藤编,而这一学就是十几年。

“藤编是计件工资,主要还是看你的手艺,我们做了几十年,一看图纸就知道怎么编出来了。”卢洪说,藤编行业相对自由,你可以选择休息两天再过来上班,或者你觉得你进度跟得上,早上晚点上班都没关系,熟手工月薪4000多元。

即便是看起来相对自由工资也不低,但是老卢觉得这一行还是不吃香。“现在朋友都不愿意学习这个,觉得车间气味有点难闻,而且很枯燥。”卢洪说,刚开始学藤编上手很慢,以计件结算工资一个月新人最多也就1000多元。

而更为痛苦的是,编藤必须保持手湿润,冬天时候天气又冷,碰触藤条的时候很容易会刺伤手,所以一到冬天,工人们的手是又冷又肿。“很辛苦,现在年轻人根本不愿意学。”卢洪说,目前厂里的手工同事都是年纪比较大的,平均年龄也达到了40岁。

一边是藤编越来越备受重视,并入选省、市、区的“非遗”项目,但另一方面,即便是作为南海藤编制作技艺里水传习所的裕达公司,也是鲜有年轻人气。随着一批承载着藤编情怀的师傅的渐渐老去,藤编这个文化源泉不得不面临着如何传承的问题。

从国内“转战”印尼的新尝试

资料显示,南海至今保存着世界上唯一的藤加工的全产业链,现有四五百家藤厂,数万从业人员,年产值超10亿元,垄断着全国90%以上原藤进口和初级材料加工以及80%以上的藤制品生产,包括里水和大沥一带都存在着大量藤厂。

“我们这个行业面临最严重的问题是传承的问题,目前只看到10年左右的发展前景,如果再找不到年轻人传承就很难传承下去了。”吕永均是南海裕达副总经理,大学期间专门选择了电子商务专业,2010年毕业时候在创业与接棒之间毫无犹豫选择回到厂里接任。

他认为,未来科技和手工的产品是最贵的,而藤编就是必须需要手工来完成的产品,加上其独特的工艺和产品优势,市场的需求正越来越大。

这从裕达近几年的发展可窥见一二。2008年,裕达家具开始从大卖场转向专卖店的销售模式,专注品牌的打造,并在山东开设了第一家加盟店。经过7年时间的发展,目前该企业的加盟店在全国已经有150多家,去年销售额将近2000万,其中大部分产品都是内销。

然而,就是这么好的势头,他却仍然感觉深深的忧虑。“今年回来手工工人又流失了30多人。”吕永均说,不仅是缺人,近几年来,因为藤条原材料生产国印尼开始禁止出口,目前藤条的价格比以前基本翻了一番,面对着众多制约因素,即便市场需求量越来越大,吕永均也难以抱很乐观的心态。

同样面临着以上困境,叶兆成选择了到印尼开设藤加工厂。“因为印尼开始禁止出口藤条,所以原材料非常麻烦,加上国内工人费用越来越高,所以在2010年决定到印尼设厂。”叶兆成认为,到印尼设厂一方面可以解决原材料供应问题,另一方面也可以解决国内劳动力青黄不接的问题。

但是到印尼设厂并非想象之中的那么理想。由于风俗与文化的不同,印尼工人的管理并不容易,上一个星期的班休息一个星期的工人并不少,而在设厂初期,由于国内没有派驻管理人员,更是曾一度出现财务问题。“后来重新聘请新厂长,再从南海派了管理人员过去。”叶兆成说,在经过半年多时间的适应,目前印尼工厂已走上了正轨。

“尽管印尼工厂解决了一部分的产品生产,但是他们的手工始终不及国内的藤编大师,而且很多中国风款式他们也做不出来。”叶兆成认为,即便印尼工人以后手工技术逐渐提升,但是国内藤编技术的传承仍然很难。

探索引入设计“外脑”

“与当年相比,目前藤家具产品都在不断创新,比如加入布艺元素,还有真皮等元素,进行融合跨界发展。”吕永均认为,除了手工编织的工人外,藤编的设计师也越来越少。“藤编的设计师不仅会设计,还必须懂得藤编工艺,否则就算能设计出来,也是生产不出来的。”吕永均说,以前一些高校会开设藤编设计专业,包括华农也曾经开设过该专业,但是后来因为没人报名或者找不到生源而不得不取消了。

能否从技术的角度来解决这一困境是目前叶兆成所希望的。“这次在米兰看展的有一家德国企业,他们也有在印尼设厂,而且就在我们厂的不远处,双方无论是工人还是原材料都是非常的接近,然而他们的产品在设计和质量上都更为上乘。”叶兆成研究发现,他们的技术工艺更为先进。以藤条为例,一般经过处理的藤条能旋转900,最多1800就已经很厉害了,但是他们可以做到3600。

这样,产品的设计多了很多的想象空间。包括展会上有一些实木的桌子,木板非常薄,但是非常坚硬,这些新技术下衍生出来的新产品对他产生很大的冲击。

“目前公司主要是有一个首席菲律宾的设计师,带着下面一个设计师团队工作室。”叶兆成说,除了招聘专业的藤编设计人员外,目前也会考虑引入“外脑”。“米兰当地也有很多很优秀的设计师,他们会有很多设计产品,你可以单件作品买断版权然后回来进行生产。”叶兆成说,虽然目前还没有成功实施,但这会是未来尝试的一个方向,此举不仅解决设计师紧缺的问题,也可以引入国际化的设计元素。

■故事

何丽容的藤编人生

藤编在南海可以追溯的历史已经有1000多年。最早在北宋欧阳修等人编修的《新唐书·地理志》已有广州、南海郡把藤席作为贡品的记载,说明早在唐朝,南海藤编已闻名于世。

而南海藤编的兴盛却是始于清末。鸦片战争后,海禁初开,广州对外通商,大批洋货涌进广州。荷兰把印尼藤编成箩筐盛载货物,或用藤条包扎货物带到广州。遗弃的藤条被当时在广州十三行打工的南海人周月庭发现,捡回编成谷箩、渔具等,村民也仿效他的做法,不久全村男女老少、家家户户都学会了织藤,来自印尼的“洋藤”随之广泛使用。

据清道光《南海县志》等有关史料记载,早在明末年间,县境东北部浔峰洲沙贝村一带就已有藤制品出售;清末民初就有做藤“八乡”之说。自从1956年建立南海藤厂,后有东风藤厂迅速崛起,两厂带动当时南海县内藤业的技术进步和扩散发展。仅南海藤厂最顶峰时期就有员工3000余人,产品远销西欧、东南亚和北美等地。

何丽容,裕达家具的创始人,当时就是东风藤厂的一名女工。“我从13岁开始进入东风藤厂,到现在52岁还是坚守在藤这个行业。”对于藤,何丽容有着特殊的感情,在她看来,藤不仅养活了他们一家人,也是她大半辈子的心血。

“上世纪80年代,当时一个月在藤厂可以有几十块钱工资,这是非常好的,家里如果有几个人在藤厂里面就更加风光。”何丽容说,在上世纪80年代的鼎盛时期,南海大沥曾有上千家藤厂作坊。每家每户在门口织藤是当地的一大特色景象,而南海藤编业成为我国藤编的代表之一。

改革开放后,藤编个体户或私企冲击集体企业,何丽容的老东家东南藤厂1983年开始减产,她跟一名前辈来到广州藤编私企打工。1987年何丽容与人合伙在盐步开了一间小藤厂,做来料加工,专为私企做出口订单。

进入上世纪90年代以后,随着塑料及其它新产品的出现,南海藤编又慢慢由盛而衰,加上行业出现恶性竞争,藤编业市场遭遇大雪崩。

“最落魄时候是1994年,厂里就剩下几个人,一个月只有几万块钱的订单。”尽管大部分藤厂都在那段时间关门倒闭,但是何丽容仍然舍不得放弃。“藤是越做越有感情的,我舍不得放弃它。”正是对藤编的这种钟爱,眼看辉煌一时的藤编业逐渐走下坡路,何丽容不仅没有像其他藤编老手那样转行,反而不断琢磨藤编的出路。

2012年,南海藤编成功入选省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同时也踏上了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的申报之路。2013年,南海举办了“首届藤编技艺创新大赛”,除了老艺人,活动还吸引了更多的年轻人参与其中。2015年4月,南海藤编获得佛山十大区域文化产业品牌称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