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唐老将”聊戏

50年代抗美援朝期间，周信芳先生率团来沈演出，当时我曾在北市场的辽宁剧场（即沈阳大戏院）看了一场周先生的全部《坐楼杀惜》。

第二天，唐韵笙先生问我：“昨天去看周院长的戏啦？”我想唐先生也一定是看了昨晚的演出，并且还看见了我，便老老实实地回答：“看了。”“感觉怎么样？”先生又接着问，我说：“很精彩，周先生做戏很认真，让我产生了此时此地周先生就是宋江的感觉。特别是宋江丢失招文袋回乌龙院查找，由于极度焦急和恐惧，宋江几乎近于疯狂状态。周先生的表演恰如其分，很能表达宋江的心情。”“好，那么你注意到周院长的上下楼有什么区别没有？”唐先生的这一问却把我问住了，尽管从前我也演过这出戏，但如此细节问题我还没有注意过。唐先生见我答不上来便主动开导：“周院长上下楼所迈的磴数是不一样的。因为日常生活中也是这样，往往上楼比下楼要多迈出一磴。”接着先生又引申开来问我：“宋江在杀阎婆惜时用的是什么凶器？”“匕首。”“从何而来？”“宋江的靴筒里。”唐先生摇了摇头说：“宋江的身份是郓城县的一名押司，用今天的话讲就是一个文书，只是一个小衙吏，既无钱财需要随身保护，也没有主动杀人的动机，那么他随身带一把匕首是做什么用的呢？”听了唐先生的话我也觉得很有道理，但一时又想不出宋江该拿什么样儿的刀去杀阎婆惜，便向唐先生请教。先生脱口答道：“从宋江的职业来看，他随身携带一把一面刃的裁纸刀似乎更为符合人物的身份和情理。”唐先生仅一句话便使我茅塞顿开，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同时我也为先生对生活细致观察、精益求精的态度感到惊奇和悦服。

遗憾的是我并没有看过唐先生这出精彩的《坐楼杀惜》。但我却有机会看到了唐先生弟子王玉海和王美君二位合作演出的《坐楼杀惜》，其中玉海的宋江正是用了一把裁纸刀，从舞台上的立体形象来看匕首与裁纸刀的更换并没有影响到舞台表现整体美感以及真实和形象性，只是更合乎情理。可见当年唐先生不但对此有深入的研究，而且也一定是经过多少次的舞台实践才总结出使用裁纸刀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