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海同志不是法官??兼论优化文艺批评生态
我支持老海同志对《梨园春》节目的善意批评。所谓“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文艺事业的健康发展离不开健康的文艺批评。回首中国源远流长的文艺史,从春秋战国的百家争鸣直到五四时期的文艺论争,文艺批评对于文艺的发展起到重要作用。但是,近年来,文艺批评生态却似乎有些“失衡”:变学术论争为攻击与谩骂者有之;“红包批评”、“广告式批评”有之;“老虎屁股摸不得”者有之,假话、空话、甜话、套话,玩弄概念者有之……虽只是个别现象,却终究令人忧心。如何优化文艺批评的生态,引起了创作界与评论界的广泛关注。创作界:文艺与批评应健康互动在日前的一次研讨会上,有一个小镜头被记者看在眼中:广东作家吕雷初见陕西评论家李星,自我介绍之后诚恳地说:“我看到了您在某报上对我作品的批评,对我很有启发。”李星非常感慨:“那篇评论其实挺尖锐地指出了作品的一些不足,却万想不到作家如此地诚恳与坦荡!”其实,这并不是吕雷第一次向批评家表达自己的感谢。他的长篇小说《大江沉重》反映广东经济发展中的问题,后来一位评论家指出这部小说“体现了资本对于社会发展和进步的推动”,他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不自觉地写到了资本的力量。他认为,这就是真正的批评产生的力量,作家喜欢这样的批评。作为作家,创作时容易深陷“文章是自己的好”的误区,缺乏批评家从具体抽象出创作趋势、并加以正确引导的眼光。但真正的评论家应有三条原则:独立,即使尖锐也无所谓;高度,而不是就碗说碗、就碟说碟;从文学出发。吕雷认为,现在文学批评有一点趋于庸俗化,成为吹捧式、广告式批评,批评家成了作家的托儿,对于催生成熟、优秀作品毫无帮助。怎样在市场化运作下保持健康心态,将是批评家面临的一个重要问题。“俄罗斯创作的繁荣,与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杜勃罗留波夫三位大批评家的功绩是分不开的。评论家是作品的医生,他指引作品怎样保持、恢复健康。”吕雷如是说。有很多作家如吕雷一样,是呼唤、欢迎作为“良医”的批评家的。作家刘醒龙曾在一次访谈中说:“我居住的城市里,有一些了不起的学者。武汉大学的陈美兰、华中师大的王先霈等,他们的批评时常一针见血,一剑封喉,让我闻之脸红,非得闭门思索许久,才敢重出江湖。”果然,刘醒龙闭门多年后的新作,获得了极大好评。老作家邓友梅谈起作家与批评家之间的关系,也是深有感触。他说,在他还是一位年轻作家时,作家与批评家之间的关系很好:批评家尊重作家的创作,有着严肃认真负责的态度;而作家也认可批评家的理论水平,经过批评家的分析,对自己作品的优缺点看得更明白。批评家与作家是友好地携手前进。虽然那时的批评也常有政治化、概念化倾向,但对文学分析的出发点还都是从作品的社会效益出发,就文论文。但现在市场经济发展了,文艺界也出现了一些不太好的风气,有一部分评论家受市场、名利驱动,炒作宣传,这是对社会、读者不负责的态度。而有些创作者对外界批评反应过激,也没有体现应有的风度。邓友梅认为,这些问题已经不仅仅是文学风气,而且也是不良社会风气在写作群中的表现。他认为,要解决这一问题,需要呼唤整个公民道德素质的提高。评论界:如何解决文艺批评生态“失衡”一位老作家曾感慨:现在人家一让我写序我就很紧张,把朋友解剖一遍,把腥的、不好的扒拉一边,光写好的。这种“牢骚”从某个角度,也正反映了一些文艺批评的问题。那么,如何解决文艺批评生态“失衡”的问题呢?评论家何西来认为,这一问题事关文艺界和谐大局,这里的“和谐”不是说不要争论碰撞、大家一团和气,而是一种本质的、健康的“和谐”。文学理论批评与创作之间是互动互补的关系。上个世纪80年代以来,随着西方各种批评流派的介绍和引进,当代文艺批评形成了语言学、美学等各种方法多元互补、老中青三代结合的格局,推动了创作健康发展。但是,在当前也出现了一些问题。要解决这一问题,从批评家来说,要提倡严肃认真,从与人为善出发;要尊重文艺家的劳动,尊重文艺家就是尊重自己、尊重自己所从事的文艺事业。从文艺家来说,也要有一种胸怀,不能“老虎屁股摸不得”,要有容纳、接受批评家意见的气度,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批评包括“批”、也包括“评”,只说好不说坏,对本人、对整个文艺事业都无好处。鲁迅曾把批评和创作比喻成厨师和食客的关系,如果食客说菜味道不好,厨师不能赌气说你做一个看看,而是要把批评家看作一般读者中的特殊群体,保持平和心态。总之,建立良好的文艺批评环境,需要文艺家与批评家之间互相尊重,善意、对话式地平等交换意见,以社会主义文艺繁荣大局为重,不要动不动兵戎相见、法庭相见。评论家王干认为,文艺与批评之间的不和谐,也不能简单归于素质、道德,还由于在社会、文化转型过程中出现了某种不对称,具体表现有三:评论家知识结构和学养与当前文学作品本身的信息量、知识结构不对称;评论家审美预设与作品的实际不对称;市场需求与作家写作能力不对称。正是这三种不对称导致了作品常出现“叫好不叫座、叫座不叫好”,甚至一部平庸的作品有很多人煞有介事地叫好。要想改变这种不对称,王干认为,如是知识素质问题,评论家本身应加强学习,建造对称的知识结构。而如是道德素质、职业素质问题,应该像别的产品一样设立“市场不准入”的制度。另外,作为评论的载体,媒体也应担当责任,评论家与媒体应设立监督机制,两者一起努力解决文艺批评种种问题,才能净化文艺批评的环境。有感于文艺批评的生态“失衡”,青年学者谭旭东在一部学术近著中,特地以《今天我们如何做批评》为引言。他认为,今天的文艺批评一方面非常热闹,另一方面,批评家的知识和眼光面临新的挑战。文学批评不是拆解和贬低文学的社会价值和时代意义,不是充当文学创作的吹鼓手,更不是以话语霸权来强暴文本,而是要推动文学创作的繁荣。他认为,文学批评应思考三个方面的问题:首先,是寻美还是求疵?在求疵中寻美的批评是对历史负责的批评,除了要坚持历史的维度外,还要坚持价值的维度、伦理的维度。其次,是独白还是对话?批评是“关系平等的作家与批评家两种声音的相汇”,批评的理想并不是使读者瞠目结舌、自惭形秽和对作者推崇备至的权威性论断,而应该意识到:他所进行的对话不过是系列链条中的一个链节。第三:是片面的还是系统的?文学的审美批评和文学的文化批评互相补充与有机统一的“系统批评”有助于深化对文学的理解。总之,文学批评是真理的追寻,是文学真相的发现,如果批评失去其应有的建设作用,那么就只能推进文艺和文学的无效化。评论家们同时也强调:批评家并不是完美无缺的法官,每一个批评家都可能拥有独特性的错误,这种错误不是伤害文艺的因素,而是使批评生动活泼并且值得一代接一代去做的理由。何西来说:“批评家之后,还有千万读者,一部作品最终是由读者来检验的。”“文艺的正常生态得以建立,一边是作家,一边是有道德的、有修养的、有耐心的批评家与读者,没有健康而具有活力的文艺批评,就没有温暖、幸福而美感的文艺家园。”谭旭东如是说。正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支持老海同志对《梨园春》节目的善意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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