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邢救卫
管仲辅佐齐桓公,经过了20多年的改革整顿,对内,齐国的政治、经济、军事,还有民心,都是蒸蒸日上。对外,齐国展示威信,使诸侯都凝聚在齐国的麾下,齐桓公的霸业可以说是如日中天。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北狄的游牧人群入侵中原,他们攻城掠地,抢掠烧杀。这对齐桓公的霸业是一个巨大的考验,那么,齐国能不能遏止北狄的进攻?它能保护中原诸侯的安全吗?
内容
存邢
就是在桓公二十五年的这一天,突然从邢国来了使者,失魂落魄,灰头土脸,找到齐桓公就说,我们的母邦邢国,正在遭受北狄的攻击,很凶猛,前所未有,请你们赶紧救一救!这消息使齐桓公很震惊。当然了,北狄骚扰中原各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里有某种历史规则性质的现象。当一个文明在一些地方诞生以后,比如在中国的黄河流域,在西亚的两河流域诞生以后,它就像一团篝火点燃了,必然要吸引远方那些文化相对落后的这种人群的注意和羡慕。这种羡慕,就会导致这些周边人群向文明社会靠近,而这种靠近,往往不是和平的,而是战争、掠夺以及防范等。当文明人群力量强大时,他们能够防范得住,当文明人群衰落时,比如政治出了问题,像中国的西周,崩溃了,它的防范能力减弱了,这个时候,这就是周边人群的一个重大机会 。实际上,对生活在中原文明的人群而言,这是一个灾难。可是,如果广泛地看问题,这就是一种历史的进步,不同的人群在融合,历史在同步地进步,所以这是一条带有规则性质的现象 。那么,在西周崩溃以后,当时的中原诸侯,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人群呢?按照老的说法,就是西有西戎,北有北狄,南有南蛮,东有东夷。按照儒家一部经典的说法叫做“四夷交侵,(中国)不绝如线”(《公羊传?隐公四年》)。周围的人群交替进攻中原诸侯,中原文化的命就悬在一根线上。这就是历史的存亡关头,是中原文明的存亡关头 。就说进攻刑国的北狄,进入到春秋以后,北狄就经常出没,给中原各诸侯带来很大的骚扰,但是过去,围着一个国家,把这个国家搞亡了,这样的情形,还没有像现在这样严重过,所以,邢国传来的消息很让齐桓公震惊 。另外一方面,他也很犹豫。因为齐国这几年一会儿去帮燕国打北方的戎,一会儿到鲁国去帮着收拾内政,东走西忙的,国内缺乏修整。所以管不管邢国的事情呢?另外邢国(在今天河北邢台附近),离着当时位于山东境内的齐国都城临淄,总有千里之遥 。于是,他便征求大臣的意见。大臣的意见当然有不同,但是,管仲态度很明确,立场很坚定,管仲说了一番很重要的话,记载在《左传》中,他说:“戎狄豺狼,不可厌也。诸夏亲暱,不可弃也。宴安鸩毒,不可怀也。”三句话的意思是夷狄和我们文化不同,在当时就是所谓的异族,是豺狼。他们的愿望不能够满足,如果完全满足了他们的愿望,那我们就完了,所谓“厌” 是满足的意思,“诸夏亲暱”,就是在黄河中下游两岸、华北平原以及江汉一带,西周分封了很多国家,有同姓、有异姓,但是,这些国家在一起生活,大家有着共同的文化,共同的信仰,共同的语言,共同的价值观、生活观,甚至情感都是一样的,这就是一家人,这就是“亲暱”,不可抛弃他们。他还说:贪图安逸,就像喝毒酒,饮鸩止渴,安逸是不可怀恋的。这里面这段话最要紧的就是“诸夏亲暱”,实际上这也是齐桓公“尊王攘夷”的思想纲领。齐桓公为什么要外抗夷狄,就是要保卫中原文明,这个纲领不是齐桓公挑破的,是管仲,“诸夏亲暱”四个大字,挑破了历史的沉闷,耸立起思想的大旗。这就是所谓大义,中原大义,华夏大义,或者叫民族大义,管仲的话,高标的是民族大义。 齐桓公一听这个,马上就明白了,那好,我们就发兵赶紧救这个邢国!于是他迅速地组织起军队,有管仲军政改革做基础,组织军队很容易,齐国的军队马上向邢国方向进发 。北狄一看,齐国的军队来了,马上就撤走了,这就是当时带有游牧性质人群的作战方式——见好就上,一见到危险马上就收。可是,这些人也有一个品质,像草原上的狮子、豹子、狼,在猎杀动物的时候,它专门挑弱小的,观察力很强。一大群角马,一大群野牛在这儿跑的时候,它就能看到哪个是弱小的。首先对这个邢国,狄人是看上了,可是齐桓公一来他就走了。北狄明白,齐国能帮你邢国一时,能帮你一世吗!我早晚等着你。这就是他们的做法,他们虽然往后退,可是眼睛没有停止寻找新的弱小的目标 。
救卫
北狄的军队像潮水一样涌来,又像潮水一样退却。但它的战斗力并没有受到削弱,它避开了齐国军队的锋芒,但却并没有放弃攻击其他弱小的目标。那么,面对大大小小的各中原诸侯国,北狄军队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呢?他们选择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卫国。这个眼光非常准!因为这个时候的卫国非常疲塌,内政不和。这就说到了一个新的话题,就是卫国的亡国。前660年,卫国君主是卫懿公,懿就是美好的品德。这个卫懿公他虽然叫懿公,有懿德,但那是他死后才如此评价他的。在他活着的时候,很不讨卫国老百姓的待见。这里面有近因,也有远因 。先说远因,远因是什么?是他的“底儿潮”,他的出身就不太对劲儿。这个要从他的爷爷,也就是卫宣公说起。卫宣公年轻的时候,先跟他父亲的妾结合在一起,生了一个儿子,就是公子伋,又叫伋子。转眼间就是一二十年过去了,宣公就给这个伋子定亲,因为已经确立他将来接班。跟哪儿定亲呢?跟齐国,新娘子就是后来的宣姜。结果,新媳妇就要过门儿了,突然宣公发现,这个宣姜太漂亮了!一看见她,宣公的那点儿为人父的体面就崩溃了,他神魂颠倒,什么老公公,什么体面,也不顾了!于是,他就决定这媳妇不给儿子了,给自己。而且,还在卫国通往齐国的边境大道上修了一个台,叫新台,这个新台一直到魏晋南北朝还有痕迹呢。俩人在上面成了亲,虽然俩人年龄差得比较多,但宣公对她百依百顺,她也撒娇抛媚的,很得宠。人家的肚子也“给力”,就又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叫寿,一个叫朔 。 小老婆一旦有了儿子以后,就要开始向着自己的儿子,就要开始收拾前妻生的儿子,好让自己儿子将来掌权。宣姜有了这种心思,主意不难出,要点是得到宣公同意。可是宣公这个老风流鬼,他能不同意吗?于是这对老夫少妻就定计要害死公子伋 。 怎么害呢?找个机会让他出差,当使者,到齐国去聘问。他特意嘱咐伋子,路上打白旗前往。然后,宣公宣姜又在卫国跟齐国交界的地方,埋伏下刺客,等到打白旗的来了,上去把他杀死 。 这个主意很简单,并不算高明,但是挺毒辣。历史本身就是非常好的小说,情节曲折。结果呢,这个事情被宣姜生的那个公子寿知道了。俗话说,一棵树上的果子酸甜不等。父母合谋想害前妻生的儿子,可是寿,偏偏铁了心要救这个哥哥。他知道了这个消息以后,就去找伋子,说:你赶紧走吧,别上齐国出什么差了,你很危险,实际上就把父亲跟母亲怎么定的计,告诉了伋子。伋子一听这个消息,非常绝望,自己的妈,虽然是后妈,也是妈,还有亲生父亲,想把自己置于死地,作为一个儿子,心情可想而知。 但是他拒绝了寿的好意,他说:我是一个孝子,我违背了父亲的意志,到天下任何一个国家都没人能容纳我。他说这话,实际是他铁了心地要尽这个孝。不过,这种孝,按照儒家的观点是“愚孝”,可是伋子就想尽这个愚孝。而寿呢?你要尽愚孝,我非帮你不可,多仁厚的人啊! 寿铁了心要救哥哥,他也想了个办法,出差总有日期,到了伋子准备带着人马出发的时候,寿就拿了酒,拿了菜,跟哥哥把酒话别。他故意把伋子灌醉了,然后,自己拿着白旗,带着仪仗,装扮成伋子上路了。走到了刺客埋伏的地方,刺客便抽出刀来把寿杀了。再伋子不久酒醒,不见寿子,从人将简缄呈上,伋子拆开一看,简上只有八个字“弟已代行,兄宜速避”伋子不觉声泪俱下说:“寿弟为我患难,我怎么忍心?”立刻催舟追赶,不久望见寿子的船,只见舟上一班贼党,不见寿子,伋子情急说:“我正是你们所要杀的伋子,快杀我吧!”众贼才知误杀,于是又将伋子斩下首级。见公子朔以实情相告,犹恐误杀得罪,谁知一箭双雕,正中了朔的隐怀。 宣公虽恨伋子,但怜爱寿子,忽闻二子同时被害,从此忧郁成病,开眼闭眼总是看到伋子寿子在他跟前啼啼哭哭,祈祷不效,不到半月就一命呜呼了。于是便以朔嗣袭君位,就是卫惠公,卫懿公之父。 再说近因,卫懿公名赤,世称公子赤。他爱好养鹤,如痴如迷,不恤国政。不论是苑囿还是宫庭,到处有丹顶白胸的仙鹤昂首阔步。许多人投其所好,纷纷进献仙鹤,以求重赏。卫懿公把鹤编队起名,由专人训练它们鸣叫,训练和乐舞蹈。他还把鹤封有品位,供给俸禄,上等的供给与大夫一样的俸粮,养鹤训鹤的人也均加官进爵。每逢出游,其鹤也分班随从,前呼后拥,有的鹤还乘有豪华的轿车。为了养鹤,每年耗费大量的资财,为此向老百姓加派粮款,民众饥寒交迫,怨声载道。 卫懿公喜欢高贵典雅的仙鹤,本来无可厚非,但因此而荒废朝政,不问民情,横征暴敛,就难免要遭来灾祸。周惠王十七年(前660)冬,北狄(今大同一带)人聚两万骑兵向南进犯,直逼朝歌。 卫懿公正欲载鹤出游,听到敌军压境的消息,惊恐万状,急忙下令招兵抵抗。老百姓纷纷躲藏起来,不肯充军。众大臣说:“君主启用一种东西,就足以抵御狄兵了,那里用得着我们!”懿公问“什么东西?”众人齐声说:“鹤”。懿公说:“鹤怎么能打仗御敌呢?”众人说:“鹤既然不能打仗,没有什么用处,为什么君主给鹤加封供俸,而不顾老百姓死活呢?” 懿公悔恨交加,落下眼泪,说:“我知道自己的错了。”命令把鹤都赶散,朝中大臣们都亲自分头到老百姓中间讲述懿公悔过之意,才有一些人聚集到招兵旗下。懿公把玉块交给大夫石祁子,委托他与大夫宁速守城,懿公亲自披挂带领将士北上迎战,发誓不战胜狄人,决不回朝歌城。但毕竟军心不齐,缺乏战斗力,到了荧泽(朝歌北)又中了北狄的埋伏,很快就全军覆没,卫懿公被砍成肉泥。狄人攻占了朝歌城,石祁子等人护着公子申向东逃到漕邑,立公子申为卫戴公。 戴公不久即薨。此时,逃到齐国的公子毁归来,被立为卫君,是为卫文公。卫懿公之妹(许穆公的夫人,世称许穆夫人,为中国史上第一位爱国诗人,其母为宣姜)从许国赶来援助,向诸侯大国奔走呼号,齐桓公考虑到要重新建国,派公子无亏率兵助卫击败翟人,便于前658年在楚丘(今滑县东)新建卫都,卫国得以复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