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庆帝遭遇水灾,却在张罗自己的生日庆典,大清朝还有好吗?
节选自《守成天子:喻大华评说嘉庆帝》,中国工人出版社
水灾来了
嘉庆帝心情郁闷,七月二十日,决定前往木兰围场行猎。本想换个环境,散散心,但连日阴雨绵绵,道路泥泞,走到怀柔后就为大雨所困,一连停留了三天,心情反而更坏了。
就在嘉庆帝心急如焚之际,顺天府前来报告:永定河漫堤决口,大兴、宛平两县所属村庄同时被淹,村民纷纷前赴南苑土堆避水逃生,村民倾家荡产,亟应设法抚恤。嘉庆帝立即命令拨银一万两,由官员带银两前赴南苑内外,分发给灾民,并于附近地势较高处所,搭建草棚,嘱咐官员“务各尽心抚恤,勿令失所为要”。
嘉庆帝忧心忡忡。当时,京郊农村整日演练锣鼓,准备庆祝嘉庆帝的六旬万寿,现在,这些“群众演员”全变成了灾民,喜庆气氛一扫而光,想来真是丧气。上天不给面子,还没法发作,只能默默承受。八月初一,嘉庆帝沮丧地策马跋涉在泥泞的路途中,一不小心马失前蹄,皇帝差点儿被闪下马来,虽然有惊无险,但嘉庆帝责备试马大臣,将其革职,仍不解气,又迁怒牲口,罚这匹御用宝马前去拉车。
然而,嘉庆帝哪里想到,更大的打击接踵而至。八月初,嘉庆帝刚到承德,就接到了一个“晴天霹雳”——黄河在河南境内多处决口,决口长达十几丈到几十丈不等,河南境内水系紊乱,人民流离失所,哀鸿遍野。嘉庆帝不得不组织救灾,赈济饥民。然而,更让嘉庆帝难以接受的是治河大臣上报了堵合决口的经费预算——将近一千万两白银,这占国家全年财政收入的四分之一,而且,这笔钱刻不容缓,又不能讨价还价或大打折扣,只好动用国库储备金应急。这样一来,心情大坏,行猎的兴致更不高了,加上雨水过多,木兰围场简直成了“梁山泊”,野兽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嘉庆帝沮丧地提前结束行围,赶回北京主持六旬万寿庆典。
嘉庆帝的生日是十月初六,从九月下旬开始,北京的庆典气氛就一天比一天浓重了。周边属国的祝寿使臣、西南边疆少数民族的头人、蒙古王公、各省祝寿的大员陆续抵京。从圆明园到西直门还设了不少经坛,和尚、喇嘛在给皇上诵经祈福,香烟缭绕,木鱼声声,不少善男信女也到寺庙给皇上祈福。各衙门在北京街头搭起了很多彩棚、景点,各地方政府派来一些戏班,搭台唱戏。到处人山人海,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从乾隆晚年以来,已经有二十多年不见这种气象了。
嘉庆帝下发一系列谕旨,封赏亲贵、提升官员、宽免处分、赦免囚犯、宴请属国使臣、接见少数民族代表,又要求各级官员十月初一至二十一律着蟒袍补褂,文职三品以上官员可以献诗祝寿,尽量营造一种欢快喜庆的气氛。紧张忙碌之余,嘉庆帝也没忘灾民,下令豁免黄河决口地区人民当年的赋税,又指示在北京城内外支起多口大锅,为顺天府灾民免费提供小米粥。
其实,别看表面一团喜气,实际上嘉庆帝此时的心情很苦。一方面,以往黄河决口不过一处两处,本年达七八处之多,决口堵了决,决了再堵,顾此失彼,迟迟没有进展;另一方面,九月以来,两江总督孙玉庭报告淮河水势汹涌,而上游黄河来水更大(当时黄河从江苏入海),宣泄不畅,以致洪泽湖告急。各级官员、兵丁都驻扎在洪泽湖大堤上,严防死守,但依然没有把握。洪泽湖一旦决口,富庶的江苏、安徽将蒙受巨大的损失不说,更严重的是将扰乱运河水系,影响漕运的进行。一想到这里,嘉庆帝噩梦连连,哪里还有什么心思过生日。不过满腹忧郁不仅不能表现出来,面对臣民的孝心,还得装出满心欢喜的模样。
过个生日也不消停
十月初六(11 月23 日),嘉庆帝的六旬万寿庆典进入高潮,皇帝在太和殿接受文武百官、蒙古王公、西南土司、属国使臣的朝贺。大家祝愿皇帝洪福齐天、万寿无疆,典礼庄严隆重又不失喜庆。次日,嘉庆帝在群臣的簇拥之下乘轿前往圆明园,沿途彩旗招展,鼓乐喧天,北京市民夹道欢呼,万岁声似山呼海啸。嘉庆帝大驾一过,戒严解除,市民立即涌入街市游观,填街塞巷,成为闹市。入夜,五彩缤纷的焰火在北京的上空绽放,欢呼声不绝于耳。
庆典结束,曲终人散,漫天北风裹着黄沙带来了萧瑟的气氛,嘉庆帝的心情也降到了冰点。就在六旬万寿庆典期间,嘉庆帝批准了正在河南负责堵合决口的协办大学士吴璥的奏请,开捐卖官。这是饮鸩止渴的办法,官场成了市场,吏治从何整顿,但国家经费入不敷出,只好将就眼前。
随着庆典经费决算的进行,嘉庆帝的心情也越来越坏。在庆典期间,有些大臣恳求设立经坛,请一些和尚、喇嘛为皇帝诵经祈福。嘉庆帝本来不同意,但群臣一再恳请,最后嘉庆帝批准从圆明园到西直门一共设了十三个经坛。本来这些宗教人士表示已经跳出红尘,四大皆空,自愿报效,分文不取。但现在大臣们跟皇帝说和尚虽然自愿报效,但皇帝不能不赏赐。
嘉庆帝连连点头,确实,这些和尚、喇嘛起早贪黑地诵经祈福,不能让人家白辛苦一场,立即表示可以发一道上谕以示嘉奖。
群臣表示力度不够,于是,嘉庆帝又说可以再给这些和尚写几幅字,制成匾额,让和尚抬回去挂在庙里。群臣依然表示不妥。
嘉庆帝不耐烦了,命令大臣干脆直说,赏什么合适?
大臣吞吞吐吐地说——赏钱。
嘉庆帝质问和尚当初不是说不要钱吗?
群臣表示和尚的话不能不这么说,皇上的钱也不能省。
嘉庆帝面色铁青,咬紧牙关,决定认账,接着追问赏多少合适。
大臣说:每个经坛至少赏银一千两,否则有损皇家体面。
嘉庆帝愤恨到了极点,这简直是打死狗论价钱,现在人人认钱,连出家人也不例外。他冷冷地命令让这些和尚明天到内务府领钱,一个经坛一千两,一共一万三千两,然后拂袖而去。
回到养心殿,嘉庆帝越想越生气,自己被当冤大头宰了一把,当初请求设立经坛的大臣简直就是这些和尚的“托儿”!说不定还能从和尚那里分些回扣。想到这里,嘉庆帝立即传军机大臣,命令下发一道谕旨,据《清仁宗实录》记载,这道谕旨说:“将来朕七旬万寿时,着军机大臣存记,前一年提奏,不准各衙门复行恳请建设经坛。”a意思是说让军机大臣帮我记住,将来过七十大寿的时候,谁再请求设立经坛一概不批准。
嘉庆帝开始后悔,本来不该硬撑着搞六旬万寿的庆典,国事如此,自己居然歌舞升平,简直是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