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为关羽刮骨疗伤的真是华佗吗
《三国演义》第七十五回有这样的叙述,“佗曰:‘此乃弩箭所伤,其中有乌头之药,直透入骨;若不早治,此臂无用矣’”。此后就上演了刮骨疗毒的千古绝唱。这事儿并不是罗贯中拿大伙儿开涮,陈寿的《三国志》里面也提到刮骨疗毒,只不过动手的是关羽军中的医生而已。
因为觉得这个有趣,我把乌头药性细看一遍,顿时觉得从科学角度看关公的刮骨疗毒,里面大有文章,不过,《三国演义》里的华陀之医术,却多少有些颠三倒四。
乌头,属于多年生草本药物植物,含有剧毒乌头碱,只要零点几毫克就可以要人性命,涂抹在箭上就成为毒箭,古代通常用于狩猎,有野兽“中者立仆”的效果。说白了,这是一种生物碱毒剂。古代化学不发达,生物碱是常用的主要毒物,像马钱子,就是剧毒,如果看《基督山伯爵》,你会发现这些东西无论东西方,想给谁来个暴毙都是通用的。乌头作为毒剂不但可以通过箭,还可以通过别的方式,我们邻居一位会推拿的研究员先生有几个弟子跟着学中医学大了,“###”中为吓唬一位领导,就给他的生殖器上抹了乌头,告诉他不听话就不给解毒,回去以后领导那话儿肿成一尺多长萝卜粗细漆黑无比,吓得这位大人要多听话有多听话(详见拙作《梦里燕赵》)……
曹仁用乌头制造毒箭符合当时的时代背景,而且效果应该很好,不过,咱们要说关羽还算是幸运的,同样是生物碱,要是曹仁用箭毒木造毒箭射关羽,那就不是刮骨疗毒能解决的了,两者的作用机理不同,乌头是“中者立仆”,箭毒木则是“中者立毙”。
箭毒木,又名“见血封喉”,是我国古代南方如云南等地的少数民族处死犯人的家伙,对付凶恶的野兽也常用此物制成毒箭,人称“七上八下九不活”,意思是中箭后野兽向坡上跑能跑七步,向下跑能跑八步,第九步必死无疑。它的毒性机理是造成凝血和心脏狂跳,但是这东西不能用来打猎,因为其毒入血,中箭的野兽如果人吃了也会死。《人猿泰山》里面提到泰山学黑人用毒箭射狮子来吃,那是想当然,真这样泰山不死也得半身不遂,可见作者属于闭门造车。而乌头是神经毒剂,多量摄入会造成人体神经系统紊乱,运动神经麻痹,心律失常,所以中箭后的反应是“中者立仆”,而后才引发中枢神经兴奋,作用于心脏,造成死亡。看关公中箭后的表现,一个是“翻身落马”,你看他中了孟坦和庞德一箭都没有这个反应,这次显然不太正常,估计是运动神经麻痹,控制不住肌肉才从马上掉下来了,一个是“右臂青肿,不能运动”,那应该是中毒后肌肉强行被拉直的表现。换句话说,关羽也跟被射中的动物一样来了个“中者立仆”了,但是没有“立毙”。
关羽没有死,看来是毒剂没到致死的剂量。
既然曹仁造毒箭就是要取人性命,关羽怎么能够幸免呢?
我的推测关羽中箭不死的原因大概有几条,姑妄言之吧。
第一,关羽体格特别好,对毒药抵抗能力强……这个证据不足,徐宁体格也够好,中了一药箭还不是当时毙命?
第二,曹仁的箭有问题。这里面就比较复杂。
首先,可能是曹仁的箭用的是川乌不是草乌,二者的区别是前者属于栽培,后者属于野生,考虑到曹仁是正规军,这箭是弓箭手用的,大量使用的兵器需要标准化,采用川乌比草乌的可能性更大,但是从毒性上来说,培植的玩意儿就不如野生的了,很可能配药的工匠弄混了两种药,换算错了单位,关公因此幸免。
或者应该考虑曹仁的作战环境,当时关公水淹七军,围攻樊城,大雨下的荆州战船可以直接靠城垛子,很有可能曹仁的箭也让水给泡了,这样毒性自然减弱,而且箭给水泡了以后可能曹军要生火来烤,乌头碱遇热容易分解,现代用乌头制剂都是先煎制去毒性,这一烤估计毒性又小不少,射到关羽身上就效果差些,当也正常。
第三,可能是这一箭射得太巧了,箭镞整个钉到了关羽的臂骨上,这样大部分毒没发挥作用就被骨头挡住了,未能进入血管和肌肉。好处是关公没有当场毙命,坏处呢?骨骼被毒剂污染,逐渐扩散释放,改慢性中毒了。所以无法痊愈。
我想这也就是华佗要给关羽刮骨的原因,所谓“若不早治,此臂无用矣”似乎有点儿不符合病症,最可怕的恐怕是慢性中毒最终可能还会达到致死量,即便达不到致死量,毒剂逐渐释放,箭伤的恢复就困难了。
关羽中箭后的表现有些失常,“众将入帐见关公。公问曰:‘汝等来有何事’”――主将中箭,大家来问候很正常,怎么会问“汝等来有何事”,看来关公思维有点儿混乱,随后又“怒曰”,显示情绪不够稳定。从乌头的药理作用看,它可以引发中枢神经的异常兴奋,看来关公的情绪激动不全是性格使然,至少是在药物的作用下变本加厉。刮骨的目的,就是清除骨骼上的留毒吧。
历史上,刮骨疗毒是关公的军医给做的手术。这其实更真实一些,那时候交通不便,华佗没有那么灵通的消息,只不过他确实做过关于乌头等药物的研究,据说著名的麻沸汤里面就有乌头的成分。关公的军医给关公动手术应该有技术基础,中国自古南方比北方制作毒剂和用毒的水平就更高,关羽的军医极可能来自蜀占荆州的湘西一带,后来为关羽报仇的作战序列中,就有这一带战斗力很强的武陵蛮,也就是苗族的祖先,苗人对蛊、毒的研究,应该达到了当时的“世界先进水平”,给关羽看看毒箭不算稀奇。顺便说一句当时另一个具备“世界先进水平”的毒药研究中心,应该是彝族系统的朵思王和孟获一支,三江城之战,朵思王的乱箭使蜀军“但有中箭者,皮肉皆烂,见五脏而死”,只怕用的就是箭毒。他们对毒药武器的研究肯定在曹仁军的水平之上,因此几十年后阳平关蜀军的连弩毒箭才让司马师大开眼界,晕头转向。
不过,如果从乌头的毒性来说,刮骨疗毒时关公的表现要打一点儿折扣,因为乌头对神经有麻痹的作用,关公神态自若,一方面是神勇可嘉,还有一方面恐怕就是中的箭毒起到了一定的麻醉作用。
手术显然是成功的,手术后关羽的手臂“伸舒如故”,看来已经不受乌头毒剂的影响了。
最后说点儿蹊跷的事情,按照马王堆帛书和阜阳汉简,乌头虽然有毒,但是也有毒品的作用,当时被用作兴奋剂和春药,曹仁生得晚于马王堆墓葬时代,又是官宦子弟,如果对这种药物作用比较了解当不奇怪,那么,假如他是故意用这种箭射关羽又不射死,其用心就很可琢磨了。
阴险啊,曹子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