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王勾践剑为何千年不锈?有一种说法是并非经过特别处理
刚从北京大学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分配到湖北省博物馆工作不久的陈振裕后来回忆说:“我将这些文物取出放到发掘工作的临时库房里。当时,我并不知道这些经我亲手取出的文物中,竟然有后来被称为‘天下第一剑’的越王勾践剑。”
第二天上午,保管员在考古发掘工地上对取出的文物进行清洗,以便分类保管。当保管员将宝剑从剑鞘中小心翼翼抽出的时候,在场的人都吃了一惊。这把刚刚出土的宝剑剑身几乎看不见锈迹,历经千年仍然寒气逼人,完好如新。有莽撞的好事者伸手去拿剑,不料手指碰到剑刃上,竟划出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流了出来。
这把剑的制作十分精美:剑长55.7厘米,柄长8.4厘米,剑宽4.6厘米,剑首外翻卷作圆箍形,内铸有极其精细的11道同心圆圈,圆箍最细的地方犹如一根头发丝;剑格下面镶有蓝色玻璃,后面镶有绿松石,即便在黑暗中也散发出幽幽蓝光;剑身还纵横交错着神秘美丽的黑色菱形花纹。靠近剑格的剑身处有两行鸟篆铭文,共八个字,非常完好。
越王剑为什么会在楚国
然而,地处长江下游的越国国君勾践之剑,何以在地处长江中游的楚国墓葬之中出土呢?
其实,考古学家们早已发现,吴越之剑的出土地很少是在古代吴国和越国的领地范围内,反倒是多见于河南、湖北、安徽、山西等地。湖北和安徽曾经一度是楚国的地盘,而山西则是晋国的天下。
春秋时期的华夏大地,群雄争霸,吴越两国都属于势力比较弱小的国家,只能依靠与强国的结盟来巩固和发展自己的势力。
出于对楚国的共同敌对关系,吴国和晋国结成了联盟;而利用越国对于吴国的恐惧和敌视,楚国也拉来越国与之结盟。
专家们认为,吴越宝剑多在他国出土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吴晋、越楚联盟的出现。这些宝剑中,一部分应该是两国互相示好时的馈赠品,另外一部分则应该是战争中的战利品。
那么,具体到望山一号楚墓中的这把越王勾践剑,到底是馈赠品,还是战利品?
两种可能性都有,专家们也是各执一词。
有人认为,望山一号楚墓的墓主人邵固应该是邵滑(也即淖滑)。邵滑是楚怀王时的大贵族,也是楚国一位干练的外交家。据史料记载,楚怀王时,邵滑曾经被委派到越国,大搞离间活动,激化内部矛盾,诱使越国内乱,从而使得楚怀王趁机灭掉了越国。由于邵滑是灭越的大功臣,楚怀王可能就把从越国缴获回来的越王勾践剑作为战利品赏赐给了邵滑。
还有人认为,墓主人邵固和史书记载的邵滑完全没有关系。邵固生前的社会地位只相当于大夫这一级,并不属于大贵族,可是由于他是楚悼王的曾孙,出土的竹简中还记载他常“出入侍王”,说明他与楚王的关系非常密切。根据史书和出土竹简所记,楚越之间的关系自越王允常时期开始就很亲密,楚昭王还曾经娶越王勾践的女儿为妃,因此越王勾践这把珍贵的青铜佩剑,应该是作为女儿出嫁时的陪嫁流入楚国的。邵固死时还很年轻,楚王为了表彰他的忠心侍候而把名贵的越王勾践剑作为赏赐,邵固死后用它来陪葬,也是很有可能的。
在没有确切文字记载的情况下,所有这些都只能是猜测了。
古剑何以千年不锈
越王勾践青铜剑,寒光逼人,坚韧而锋利,充分反映了我国古代铸剑工匠的高超技艺。它为何如此锋利?又为何能千年不锈?这一直是人们十分感兴趣的问题。
20世纪70年代以前,由于科学发展水平等原因,人们不可能对越王勾践剑进行取样测定。1977年,为迎接1978年召开的全国科学大会,中央决定拍摄一部名为《古剑》的科教片,以反映我国古代的科学技术成就。在拍摄中,当年第一次用越王勾践剑划纸,竟然一次就划破了二十几层纸,可见该剑至今仍锋利无比。
那么,它是如何铸造与防锈的?为了解开这个谜底,经时任湖北省委书记陈丕显批准,摄制组决定将越王勾践青铜剑送到复旦大学作科学检测。科学家们利用质子X荧光非真空分析技术,对越王勾践青铜剑进行无损伤的测定与研究后,发现了越王勾践青铜剑的配方成分。
数据显示,这把宝剑的青铜合金主要是由铜、锡以及少量的铝、铁、镍、硫组成的。十分重要的是,越王勾践剑的剑脊含铜较多,这就使得剑的韧性好,不易折断;而剑刃部含锡量高,不但增加了宝剑的硬度,也使得宝剑异常锋利。虽然是同一把宝剑,可是剑的不同部位却有着不同金属配比,这要求金属器物在铸造的过程中,必须分两次浇铸才能使器物复合成一体,专业术语称之为“复合金属工艺”,我国早在两千多年前的春秋时期就已经掌握了这项技术,实在令人惊叹。
复合剑的脊部含铜较多,因此呈现出黄色;刃部含锡较多,因此泛出白色。在阳光下,剑脊和剑刃闪烁着不同的两种光芒,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魅力,也被称为“两色剑”。
至于越王勾践剑为何历经两千多年还不生锈,法国人曾提出一个大胆假说——中国古代青铜器上,存在着神秘的今人尚不知晓的人工外镀技术,比如经过硫化处理,正是这个技术,使得青铜器的器表产生了覆盖层,它异常坚硬而且绝不生锈。
也有人提出了看似更为理性的说法。湖北省博物馆研究员后德俊认为,越王勾践剑出土时并不是绝对没有生锈,只是其锈蚀的程度十分轻微,人们难以看出。而出土几十年来,该剑的表面已经不如出土时明亮,说明在目前这样好的保管条件下,锈蚀的进程也是难以绝对阻止的。
之所以越王勾践剑出土时锈蚀的程度十分轻微,后德俊认为主要是由墓地的保管条件决定的。作为青铜剑的主要成分铜,是一种不活泼的金属,在日常条件下一般不容易发生锈蚀,这是越王勾践剑不锈的原因之一。由于望山一号楚墓密封性非常好,因此青铜器更不容易生锈。
作为对比,后德俊提出,出土于湖北大冶铜绿山古代开采铜矿石的矿井内的大铜斧,是一件古代劳动人民实用的采矿工具。由于出土于古代矿井淤泥中,出土时表面仍然泛有青铜的光泽,锈蚀程度也较轻微。而与越王勾践剑时代相近、制造工艺也相近的吴王夫差矛,1983年出土于江陵马山楚墓,由于该墓的保存情况不好,夫差矛出土时不仅矛柄几乎全部腐烂,其青铜表面也布满了绿色的锈层。这从正反两方面说明,越王勾践剑不锈的原因主要是保存环境使然,并非是经过特殊工艺处理。
八字铭文上的越王到底是谁
当时在考古发掘工地指导工作的著名历史学家、湖北省文物管理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方壮猷教授,与在工地的考古工作者一起,对这件青铜剑的八字铭文进行了认真的分析研究。
鸟篆铭文这种古文字,史称“鸟虫书”,是篆书的变体,很难辨认。不过,这八个字中,有六个字在以往出土的兵器中曾经出现过,因此在现场就已经被专家们解读,这八个字是“越王??自作用剑”;另两个字按过去剑上发现铭文的惯例,应是某位越王的名字。方壮猷先生认为这两个字是“邵滑”,并认为邵滑可能是史书所记载的越王无疆的儿子越王玉。据此,他将此墓认作越王墓。
对方壮猷先生有关“邵滑”二字的意见,当时在考古发掘工地上的其他文物工作者也有不同看法。而这一问题又至关重要,直接关系此墓墓主与年代的研究。于是,在方先生的领导下,工作人员立即将这件青铜剑的八字铭文进行临摹、拓片、拍照,随后,方先生于12月底,将这些资料及自己的看法,分别写信给郭沫若、夏鼎、唐兰、陈梦家、于省吾、容庚、商承祚等十几位我国著名的考古学家、历史学家和古文字学家,征求意见,请他们帮忙作进一步的鉴定。
郭沫若很快就寄来了回信,在信中,他肯定了方壮猷的研究意见,认为那不能确定的两个字就是“邵滑”。
然而,1966年1月5日,故宫博物院研究员唐兰写下的信件里,却提出了一种新颖而有震撼力的意见。唐兰认为,宝剑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中国历史上最富传奇色彩的人物之一——越王勾践!
那么,唐兰是如何得出这个答案的呢?原来,唐兰运用他自创的古文字研究方法,推断出这两个难认的字为“鸠浅”,而“鸠浅”正是“勾践”的通假字。唐先生还认为此墓不可能是越王墓,应是楚墓;这方剑是楚灭越以后所得的越国宝物。1966年1月8日,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研究员陈梦家先生在复信中,也明确指出剑铭为“越王勾践自作用剑”,而且认为望山一号墓未必为越王墓,仍当是楚王族、贵族之墓,其年代可能早到战国初期。
这个新颖的意见引起了专家们的极大兴趣。2月28日,郭沫若复信也明确指出:“越王剑,细审确是勾践之剑。”
方壮猷随后将剑铭考释的“越王勾践自作用剑”结论函告各位先生,未见有异议,因而得到当时学术界的普遍认可。
原来如此 吴越之地多宝剑
我国上古三代之青铜器,论礼乐重器,当属中原地区铸造的为最好,但谈及兵器,最精良的莫过于吴越之地。
《考工记》上说:“吴越之剑,迁乎其地而弗能为良,地气然也。”吴越地区自古水网纵横,开阔的平原较少,盛行于中原地区的战车作战方式在这里很少有用武之地,所以步兵才是吴越军队的主力,步兵所需要的是适合于近身作战的既轻便且锋利的武器,而剑恰好具备了这些特点。而吴地又富藏铜、锡,这又为铸造宝剑提供了资源上的保障。
吴越青铜剑一般认为是先在吴地发展起来的,而吴越两国又地域相连,交往密切,当青铜剑制造技术在吴地得到发展时很快也传入越国,使得青铜剑的铸造技艺成为吴越两国共同的财富。
吴越宝剑是在中原青铜文化的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并相互影响,逐步形成了自身的显著特点,其剑体的菱形暗格纹、剑首的同心圆和复合剑体更是被称为“三绝”。由于当时缺乏史料记载,这三种工艺在秦汉就失传了,直到近年来通过一些专家研究和试验,谜团才被逐渐解开。
史海钩沉 海外展览不慎受损
1973年6月,为纪念中日邦交正常化一周年,经过周恩来总理特批,越王勾践剑首次走出国门,在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举办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出土文物展览中隆重亮相,日本友人观者如潮,争睹中华瑰宝的风采。时任日本首相田中角荣也为有幸一睹这把名剑的风采,而在祝辞中“对中国政府这种特殊的照顾与好意”表示衷心的敬意。
1984年12月,为迎接香港回归,越王勾践剑和吴王夫差矛同赴香港展出,此展览命名为《江陵出土越王勾践剑与吴王夫差矛展览》。
越王勾践剑第三次出展是1993年在新加坡举办的“战国楚文物展”。但是,就在这次出展过程中,这把千古名剑却不幸遭到了人为损坏。
越王勾践剑受损是在这次展览结束时发生的。1994年8月24日撤展时,由于新加坡方工作人员操作不慎,使一块有机玻璃柄板卡在了勾践剑的剑刃上。剑拆下后,我方发现剑刃部有一道长0.7厘米、宽0.1厘米的新伤痕。
越王勾践剑的受损在国内激起强烈反响。国家文物局的专家对勾践剑受损情况作出的正式结论是“轻微损伤”。尽管如此,此事足以令我们从中吸取教训。
冤家路窄 一对仇敌之刃
1983年11月23日,离勾践剑出土地仅两千米的江陵县马山五号墓,同样出土了一件绝世青铜矛。这把青铜矛长29.5厘米,矛身饰有黑色“米”字几何花纹,线条平滑,锋刃锐利。矛锋中线起脊,两面脊上均设有放血槽,放血槽后端各铸有一个兽头。
考古工作者同样在矛身上发现基部有两行八字错金铭文。这次解读毫不费劲,“吴王夫差,自乍(作)用□(最后一字尚未定论)。”专家考证,此矛为吴王夫差所有。
熟悉历史的人都知道,吴王夫差和越王勾践有着刻骨铭心的仇恨,如此互相憎恨的人,他们心爱的兵器怎么会埋葬得如此相近呢?
千古之谜,至今仍在求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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