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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敬贾赦贾政兄弟三人比较 三人有什么不同?

在绚丽多姿的《红楼梦》人物画廊中,贾敬、贾赦、贾政三兄弟都不算是作者着重描写的人物形象。可是,他们都具有相当的典型性,分别代表着封建末世不同的贵族类型。贾敬崇尚道教,逃避现实;贾赦贪婪残暴,荒淫无耻;贾政则是封建社会正统古板的士大夫的代表。从他们身上可以看出在封建社会走向衰落的进程中,上层贵族的种种心态、性格及其命运。

皇皇巨著《红楼梦》为我们塑造了众多绚丽多姿的人物。作为与《红楼梦》主要玉字辈人物有着密切关系的文字辈――贾敬、贾赦、贾政,虽然着墨不多,也是被作者刻画得相当成功的典型。在这些人物身上,凝结着曹雪芹对社会人生的真切感悟,对贵族世家上层人物命运的深刻反思。正如鲁迅先生在《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中所言,红楼人物的塑造,“其要点在敢于如实描写,并无讳饰”。下面笔者从封建士大夫所追求的修身、齐家、治国三个方面来进行一番比较分析。

作为封建上层贵族,他们三个都身份显赫,地位尊贵。可是,他们三兄弟的人生观却迥然有别,由此导致他们在“修身”方面的各自不一。

作为长房子孙的贾敬,虽进士出身,但无心功名,“一心想作神仙” ,“别事一概不管”,让胡闹的儿子贾珍袭了官爵,将宁国府的事务也丢给了儿子去管,整日“只在都中城外和那些道士胡羼”,想逍遥自在修炼成真。贾敬这样不管世事,“眼睁睁把万事全抛”,看起来可真有点像是一位“隐士”。可他真的是看破了红尘,想当一位“隐士”吗? 答案是否定的。他不是想当隐士,而是不敢也不愿面对家国世事,故寻求心灵的解脱,借“看破红尘”之名,将茫然无奈、恐惧失望的心态化为“避世”、“求仙”的行为。第63 回中,这位道教的信徒“守庚申,服灵砂”,以致“腹中坚硬似铁,面皮嘴唇烧的紫绛皱裂”,悄悄地“升仙去了”。其结局说明,他实质上是一个谋虚逐妄的愚昧之徒。对照他曾作注解的道家劝善书《阴骘文》,可进一步看出贾敬的虚妄。什么“救人之难,济人之急,悯人之孤,容人之过”,什么“勿淫人之妻女,勿唆人之争讼。勿坏人之名节,勿破人之婚姻”! 贾敬要做神仙,为什么不散些家财,以济困扶贫,为什么不去捐资修桥铺路,以积善行德? 为什么倒要把官让给不肖之子,让他肆无忌惮,苛求灾农租金,乱伦荒淫,甚至强占良民之妻,凌逼致死? 倒是“近报在自己,远报在子孙”说的一点没错,报在贾敬本人身上的就是他的横死,报在子孙身上的就是贾家的败亡。

至于荣国公的长孙贾赦,父亲死后,顺理成章地继承了世禄,被封为“一等将军”。他相信自己的权威是上天的赋予,成天饮酒荒淫、巧取豪夺,是一个典型的利用权势作威作福、为所欲为的纨绔子弟。用贾母的话来讲,“左一个小老婆右一个小老婆放在屋里……官儿也不好生作去,成天和小老婆饮酒”。就连袭人、晴雯都看不过眼,“这个大老爷,真真太下作了! 略平头正脸的,他就不能放手了”。他与亲朋的交往也是饮酒作乐,不涉及任何军政事务。他荒淫无度,胡子花白了还房中小妾众多,并看上贾母的丫环鸳鸯,威逼她做小妾。为了达到这一目的,竟然叫自己的妻子向母亲要! 还叫儿子贾琏去威逼利诱鸳鸯的父母和哥嫂。最终直至贾母大发雷霆方才收敛,终又破费五百两银子买了17 岁的嫣红收在屋里才作罢。他看上了穷书生石呆子的20 把古扇,先叫自己的儿子去强取,接着不惜唆使贾雨村制造冤案来夺得古扇。他贪得无厌,为了得到5000 两银子,竟置自己亲生骨肉的终身幸福于不顾,自作主张将女儿“准折卖给”“中山狼”孙绍祖。可见,贾赦的爵位和权势不是用来治国安民,而是用来践踏法律、蔑视伦常、欺凌弱小。为了满足一己之享乐欲望,甚至不惜采取图财害命、威胁恐吓的种种卑劣手段。

贾政是作者花笔墨较多的人物。他是贾赦的同胞兄弟,虽然不能继承爵位,但由于出生在一个百年望族,自然也不必走一般读书人的科举荣身之路,他的官职靠的是皇上赏赐,得来毫不费力。作者将他定位为一个正派的读书人。虽然有许多人认为,“贾政,庸人也,盖为言假正”(许叶芬《红楼梦辨》) ,即“假正经的意思”(俞平伯《读〈红楼梦〉随笔》) ,甚至指责他是“典型的伪君子”。对于这种看法,笔者认为是欠妥的。因为在贾政所处的时代看来,他还算是一个正派的人。他“自幼酷爱读书”,“勤俭谨慎”,“人品端方,风声清肃” ,“最喜读书人,礼贤下士,济弱扶危,大有祖风”,是作者在文字辈中惟一基本肯定的角色。他既不荒淫贪婪,又有积极的处世态度,与其他兄长是不一样的。虽然看起来有些“道貌岸然”、“兴趣索然”,其实他外冷内热,也渴望天伦之乐。这从他“备了彩礼酒席”,特来参加贾母的灯会可见一斑。被撵时赔笑说的话:“何疼孙子孙女之心,便不略赐予儿子半点?”听来颇觉孤独、凄凉。可见,他的精神生活是郁闷、空虚的,活得并不愉快。这是封建正统观念的毒害、家族责任感的重压以及肮脏官场的熏染使然,并非他存心迂腐、虚伪,因为出仕前,他“也是个诗酒放诞之人”。至于他在女儿元妃面前十分滑稽地隔帘跪启:“臣草莽寒门,鸠群鸦属之中”云云,在当时社会里作为一个做官的家长必须如此说,因为他女儿此时已是皇帝的代表,要不他怎么会自称“臣”。若说这是虚伪,那只能说是整个封建制度的虚伪使然。其实贾政的问题不在于虚伪或者顽固、冷酷,而是他的无能无为。才能平庸的他,却生长在一个不平常的家族,又被推上了一个不平凡的地位,自然处处显示出他的笨拙来。然而作者又说他像砚台一样“端方”、“坚硬”,春灯谜寓他“虽不能言,有言必应”。可见其平庸中又有不平庸处。他虽是贾府中最无能的人之一,同时他又是贾府上层中最有眼力、头脑最为清醒的人。譬如,他劝贾珍不要给秦可卿殓用樯木棺材,他能够看懂春灯谜的寓意,他劝贾赦不要将迎春嫁给野蛮粗俗的孙绍祖。

贾赦和贾政是同胞兄弟,同是贵族公子,但两人的素质、性情却大不相同。其中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是否读书。这从中秋家宴上,二人对贾环所写的不乐读书的绝句的看法中,就可见一斑。贾赦说:“这诗据我看来,甚是有骨气。想来咱们这种人家,原不比那起寒酸,定要‘雪窗萤火’……可以做得官时就跑不了一个官的。何必多费了工夫,反弄出书呆子来。所以我就爱他这诗,竟不失咱们侯门气派。”这番对贾环的赞赏,其实是他自己的内心灵魂的表白,从中我们可以看出贾赦是怎样的一个浮浪子弟了。至于贾琏、贾珍之流“, 也是不肯读书”“、那里肯读书”的一路货色。而贾政则斥贾环诗为“发言吐气总属邪派,将来都是不由规矩准绳,一起下流货”。贾政“一切为的是光宗耀祖”,因此重视读书上进,一心想当子侄们的表率,于是“少不得规以正路”,结果是沉溺书中,消解了审视现实的敏锐,“只解打躬作揖,终日臣坐,形同泥塑”,使得他才思枯竭,人生意趣全无“, 反弄出书呆子来”。当然他也从中吸取了一些精华。他珍惜祖宗的功业荣誉,谨遵儒家的传统规范,清廉自守,以身作则,因此他的家教家风,与宁府、长房是有泾渭之别的。在巡视大观园时,他虽然始终拿不出任何佳句来,可是对于宝玉和众清客拟题的优劣,却能做出中肯的评判。他一进园门内,见一带翠障挡在面前,便说“非此一山,一来园中,所有之景悉入目中,则有何趣”;看到潇湘馆的清幽环境,就自然地想到月夜读书的雅趣。可见他还是有一点鉴赏水平的。

总之,从个人的修身来看,贾敬是完全消退避世的,贾政基本上是个正派的读书人,而贾赦则无法与其兄弟相比的,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礼记大学》曰:“所谓治国必先齐其家,其家不可教,而能教人者,无之。”齐家,具体而言就是管理家庭或者家族。这必然要涉及与一系列人物的关系的处理。就贾氏三兄弟来说,要处理的关系主要有母子关系、夫妻关系、父子或父女关系、主仆关系等。而在这几对关系的处理中,可以折射出他们性格方面的不同点。

(一) 在母子关系的处理上,由于小说中未提到贾敬之母,因此,这里就只讨论贾赦、贾政两兄弟对贾母的态度及关系处理。

首先从贾赦说起。贾母对贾赦是不太喜欢的。小说中是通过王熙凤之口,说贾母平时指责贾赦“放着身子不保养,官儿也不好生做去,成日家和小老婆喝酒。太太听听,很喜欢咱们老爷么”,这是从侧面说贾母不喜欢贾赦。还有一段是贾母与贾赦关系的评价,是在贾府被抄家以后,作者是这样说的:“贾母素来不大喜欢贾赦,那边东府贾珍究竟隔了一层。”这都说明贾赦行为不端,贾母不悦。其实从贾母的角度来说,她并不反对男人有三妻四妾,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那有猫儿不吃腥的”。虽然嫁迎春,贾母不是很满意,但也没说什么,她还是顾及长子的脸面的。然而对于贾赦欲强娶鸳鸯为妾,贾母是不同意的。不是她反对贾赦纳妾,而是不能要鸳鸯。因为鸳鸯对贾母伺候得细致体贴,十分周到。“我通共剩了这么一个可靠的人,他们还来算计!”后来贾赦又娶了小妾,贾母也并未表示反对。贾赦讨鸳鸯不成,后来在中秋家宴上还编了一个针灸治偏心的段子讽刺贾母偏心。可见,贾赦对其母并没有至诚至孝。不仅如此,贾赦要鸳鸯还有着不可告人的阴险用心,这一点贾母也洞察到了:“弄开了她,好摆弄我!”

同是中秋家宴上说笑话,贾政就不太一样了。他真诚地为了讨得母亲欢心,放下读书人的斯文,讲了一个男人怕老婆的笑话,逗得大家都笑了“, 因从没听见贾政说这样话,所以才笑”。可知,贾政作为正派读书人,平时是不讲的;单为了母亲高兴,也拉下脸来讲这种低俗笑话,可谓“彩衣娱亲”之意。另外,在教育宝玉的方法上,贾政与母亲是不一致的,贾母是溺爱,贾政是要严格管教。在鞭笞宝玉之前,他怕贾母知道了生气,要下人们封锁消息,不叫老太太知道。这里面固然有怕贾母知道了会干涉教子,但也有怕母亲知道了会气坏了身子的因素在里面。后来贾母知道了赶来斥责他时,他也是苦苦哀求,又下跪又含泪又赔笑,终是怕母亲在大暑热天气出病来。在贾母“只是我一生没养个好儿子”的厉声斥责中,贾政似乎倒成了不孝之子了,其内心该是何等的苦涩、悲凉,又是何等的无奈。可见,贾政对母亲的孝顺是真的孝顺,而不同于贾赦的在礼节上的敷衍。

(二) 在对子女、侄孙的教育上,贾敬是一味修道、完全不管,整个宁国府任由贾珍为所欲为。至于贾珍是怎样的荒淫、挥霍“, 一味高乐不了,把那宁国府竟翻过来了”,贾敬大概是不知道的。让子孙做的事,也无非就是把他从前注的《阴骘文》刻印出来散人,何谈对贾珍的教育? 宁国府最后的抄家是由贾珍一手造成的。作为父亲的贾敬,不能说没有责任。

贾赦和贾政在子女的教育方面,虽然不是和贾敬一样放任自流,但也无什么好的教育方式。在某些方面,他们都比较糊涂。譬如对于贾珍以习射为由,聚集纨绔子弟斗鸡走狗、抹牌纵酒之事毫不知情,反而叫其他子弟向他学习。这正是对子侄教育不当之处。但大体看来,贾赦的家教家风比贾政的要散漫得多。

俗话说, “上梁不正下梁歪”。贾赦本人荒淫贪财;其子贾琏也是好色浪荡,在外面私自娶妾;其媳王熙凤贪财阴毒,铁槛寺弄权,夺得白银3000 两。还有和贾赦交好的贾珍,也和贾赦一样无耻、霸道。由于贾家的经济大权掌握在贾琏夫妇这种人手中,整个贾家被弄得乌烟瘴气。贾赦对女儿贾迎春的婚事, 也是自做主张, 不负责任的。为了5000 两银子,竟然草草把女儿嫁给“中山狼”,贻误女儿的终身。由此可以看出,贾赦对女儿也是谈不上教育的。贾政教育宝玉从来不知鼓励,死板、苛刻、不苟言笑,时时以严父形象出现。宝玉不好也就罢了,好了也不说一句好,还动辄“叉出去”“, 该打”。但我们不能以今人的眼光来看待和评判古人。贾政的种种教育行为放在康乾盛世,就不难理解了。对于贾家这样的百年望族、诗礼簪缨之家来说,如果对子女教育不严,就很难有能够继承祖业、振兴门庭的人选,子女也很容易变得无能甚至无耻。宝玉是贾政的继承人,长子贾珠早死,贾环不仅是庶出,而且形容委琐、难成大器,终不比宝玉天赋过人、风采超群。于是,贾政就在宝玉身上寄托了很高的期望。所谓“爱之深,恨之切”,所以,当贾政听说宝玉在家“荒疏学业,逼淫母婢”,在外“流荡优伶,表赠私物”时,马上气得“面如金纸”,要把宝玉痛打一顿。作为一个百年望族的大家长,作为儒家文化熏陶培育成的严父,贾政为了家世的利益,为了宝玉的前途,也为了自己的脸面而严拘儿子的身心。他深信“子不教,父之过”,觉得有权利、有责任去管教宝玉。然而贾政打的结果如何呢?第34 回贾宝玉对林黛玉的一段话做了明快的回答。他说:“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死了,也是情愿的。”这番言语,活生生地说明了贾政教子的失败! 贾政望子成龙,却不能不承认失败,甚至在失败的绝望中欲置之死地,“以绝将来之患”。在此,贾政作为一个父亲,面对爱子背叛社会认可的文化传统而又无可奈何的悲凉绝望心态表露无疑。贾政教子的失败,说明封建阶级的伦理道德、人生道路,已经对他们的子弟失去了吸引力,贾政已无力用传统的价值观念培养适合他的阶级所需要的接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