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历史网 > 战史风云

战史风云

复盘南京保卫战:政府面临着弃守两难而犹豫不决

1937年“七七事变”爆发前,日本已经占据了东北,成立了“满洲国”;还占据了华北北部,与国民政府签订了“塘沽协定”、“何梅协定”、“秦土协定”。把这里作为全面侵华的进攻前进基地,以武汉为目标,形成主要战略进攻方向,沿三条线南下:中线平汉路(北平—汉口铁路),西线平绥、同蒲路(张家口—大同—太原),东线津浦路(天津—南京)。<br/>尽管战前日军大部在华北北部和东北,但这一方向并不是蒋介石所希望的主要防御方向。一是中原腹地,除有几条东西向河流和大中型城市,大都是平原地,难以构成有效防御。二是这些地方大都由地方军阀驻守,不可靠,也不完全听指挥。必须改变日军主攻方向,才有利于中国战略防御。<br/>蒋介石及其高级幕僚蒋百里等,在1934年、1935年间,与德国顾问冯·塞克特、法根豪森等,有过长时间研讨。法根豪森判断日军的战略进攻将兵分三路:第一路攻击河北至郑州方向(即平汉路);第二路攻击山东与徐州方向(即津浦路);第三路进击长江,攻击首都(即南京),沿江溯攻武汉,并认为该路为日军兵力最多之路(即主要进攻方向)。法根豪森的建议和分析为蒋接受,即以京(南京)沪(上海)作为主要前哨阵地,以长江作为战略中心(其中以武汉作为战略枢纽),以四川作为抗战总根据地,沿长江节节抵抗。这一防御设想体现了蒋“以空间换取时间”的战略思想,在战略退却阶段与毛泽东“持久战”思想有异曲同工之妙。<br/><img src="http://data.jianglishi.cn/pic/B5/49/B5490488327A5BFB2B98050748A996F6.jpg" class="cont_pic" target='_blank'>陈友谅,清军用缓兵之计打败攻城的郑成功,其余近百战都属于攻方获胜。军委会高层也看到了这点。李宗仁战前说:“在战术上,南京是个绝地,敌人可三面包围,而北面又阻于长江,无路可退。”大本营作战组长刘斐认为:“南京在长江弯曲部内,地形上背水,敌可用海军封锁南京,从陆上可由芜湖截断我后方交通线,然后海陆空军协同攻击,则南京处于立体包围下,守是守不住的。”<br/>虽说南京非易守难攻之地,却是兵家必争之地。南京城除了背水长江,它还坐落在一个地势平坦的盆地里,被“四山一水”所包围,并与其他相邻地区所隔离。各个山脉之间都有不大的缺口可供军队通过。中国军队在这一线构设外围阵地(即战役防线),是极具眼光的。虽然起步早,但进度慢,待到日军攻到眼前,大部分防御阵地都未完成。而且漏隙极多,便于日军迂回侧击,守军往往还未稳住态势,就被日军抄了后路,防御随即崩溃。后来在南京周边双方激战之地,如句容、汤水、阳山碑材、淳化、秣陵、牛首山等处,都是中国军队规划的外围阵地所在。如果这些阵地战前已建完,并由后方调上来的完整新锐之师进驻,严阵以待,以逸待劳,日军要攻破外围阵地,恐怕十天半月打不下来。<br/>[page]<br/><br/>军事准备动手早,但未完成<br/>日本派遣军总司令松井石根取得淞沪战场胜利后,发现中国军队无序溃退,中国首都南京就在眼前,于是立即进军南京。日军这一行动,使其侵华主攻方向开始按蒋介石的战前谋划由北向南转至由东向西,即上海—南京—沿长江溯攻上来。那么战前沿此线的各道防御地带应该建设好,并能充分发挥作用了吧?可实际情况是,有一定准备,但很不充分,战时基本没有发挥关键作用。分析其原因是,上层决心不大,基层不抓落实。<br/>从表面上看,蒋介石在全面抗战前把沿长江一线作为主要防御方向后,即在国防部下成立了首都防御建设委员会,委派中央军校教育长兼京沪战区司令张治中负责,下设设计、工程建设等机构,查勘了从上海到南京和南京郊区地形,制定了建设规划。参谋本部于1932年12月成立城塞组,由参谋次长贺耀祖兼任主任,在德国顾问指导下,在南京以东、东南和江阴、镇江、江宁等要塞建筑和整修“国防工事”。战前首都卫戍军司令唐生智又亲自视察了其中一些主要阵地。在上海、南京之间构建了吴(县)福(山)线和(无)锡澄(山,即江阴)线两条“战略防线”,构成南京接近地战役防御地带,把太湖北走廊(即太湖北岸到长江南岸相对狭长的一片,苏州、无锡、常州和京沪铁路都在太湖北走廊内)拦腰截断,加之这一带是水网稻田地,两条防线筑垒利用居民地和水网形成防御地带,必定能给日军以重大杀伤,并迟滞其行动。在太湖南走廊(即太湖南岸到皖南山区北沿,湖州、长兴、宜兴、溧阳和宁杭公路在太湖南走廊内)前端平望、嘉兴、湖州构建了若干防御据点(支撑点),也能有效阻滞日军行动。太湖南北走廊后端即进入南京“四山”,即外围防御阵地。南京城防主要依靠明城墙和外廓,以及之间的有利地形,称“复廓阵地”。<br/>复廓阵地、外围阵地和吴福线、锡澄线,规划虽然很好,但没有很好落实。有的只落实在纸上,实际上没有动工;有的正在修筑中,甚至枪炮声临近了,民工还在干活;有的建完了,具体位置和质量不符合战术要求,等于白建;有的把工事钥匙交给当地的保长保管,战事临近保长带着钥匙跑了。部队不是找不到应进驻的阵地,就是进驻不了工事,还有工事要重新改造。所有这些战前设施,除了明城墙阵地发挥了一定的作用外,其余有等于无。<br/><img src="http://data.jianglishi.cn/pic/9E/B8/9EB8126B2D12194469C15346C49A2B0A.jpg" class="cont_pic" class="cont_pic" target='_blank'>破釜沉舟,誓与南京共存亡。他要求交通部部长俞鹏飞将下关至浦口原有的两艘大型渡轮撤往武汉;明令禁止任何部队和军人从下关渡江;通知驻守挹江门(离江边最近的门,交通要道)第36师和驻江对面浦口的第1军,凡从城内经挹江门去江边和渡江去北岸的部队和军人都要制止,如不听从可开枪射击。<br/>日军按套路出牌<br/>日军从上海向南京的进攻,还是因循了历史的老套路,这主要是军事地理环境使然。12月1日,日本大本营下达了《大陆命第八号命令》,正式命令华中(即我华东方向)方面军“攻占敌国首都”,方面军司令为松井石根大将。方面军主要由上海派遣军和第10军组成,共8个师团、2个旅团和海军一部,共20余万人,与中国军队形成2:1的优势,这在日本侵华战争中是不多见的。日军主力上海派遣军5个师团、1个旅团组成北路兵团,沿太湖北走廊顺京沪铁路向南京发起主要攻击;由第10军3个师团、1个旅团组成南路兵团,沿太湖南走廊向南京发起辅助攻击;另以天谷支队(旅级)在镇江附近渡过长江沿江北攻击浦口,国崎支队在当涂附近渡过长江,沿长江北与天谷支队形成对进攻击,在浦口地区会合,阻击南京守军从下关—浦口渡江北撤;再由一部船艇部队从太湖湖面北进,协助上海派遣军在常州、无锡地区阻击回撤守军。这一进攻部署面面俱到,轻重得当,堪称完美;同时又是一个按套路出牌的打法,应该早在中国军队的预料之中。<br/>国民党军的防御计划大致是,以左翼军辖从上海退守的3个集团军,陈诚为司令,防守太湖北走廊;以右翼军辖3个集团军,张发奎为司令,防守太湖南走廊;另从纵深调川军6个师到皖南宁国、广德附近,准备对南路日军实施反击;第七战区一部兵力在安吉、孝丰地区侧击敌翼侧。南京警卫执行部改组为卫戍长官部,唐生智为司令长官,所辖部队大都是由淞沪战场撤退,逐渐增加至11万余人。中国军队的作战方案如果仅从书面上看,也堪称完美:主要防御方向——太湖北走廊,正对日军主要进攻方向;次要防御方向——太湖南走廊,防御部署严密,而且从纵深新调川军6个师,埋伏在皖南山区浅近纵深地带,随时准备给被阻滞日军以强有力反击。<br/>南京城防的两道战役防御地带,外围阵地在“四山”一线;复廓阵地的外廓阵地在幕府山、乌龙山、栖霞山、紫金山、雨花台、牛首山一线。一开始外围阵地部署3个军,复廓阵地部署1个军。由于兵力过少,各部正面太宽,处处设防,处处薄弱,间隙很大,便于日军迂回、穿插、渗透,即使这样,这4个军的兵力都没有很好落实,无法完成既定部署。随着日军临近,从淞沪战场撤退和从第七战区(武汉)抽调的11个师陆续到达,唐生智进一步完善了第一道防线。<br/>11月3日,日军从太湖南北走廊同时发起全线进攻。在太湖北走廊,当天晚上,中国军队撤至吴福国防线预设阵地,15日双方激战于常熟、兴隆镇、福山及沿江地区。19日守军不敌,放弃苏州一线,撤至锡澄第二道国防线。27日,日军进占无锡,中国军队大部向皖南山区转移,一部退往常州。不到两个星期,两道战略国防线全线失守。日军分三路继续进攻,一度在江阴遭到顽强阻击。11月29日,日军进占常州。至12月6日,日军攻至南京外围阵地之前。<br/>太湖南走廊。11月13日,日军攻占走廊南端重镇平望,向南走廊内进攻。此方向防守的是才从纵深调上来的川军,装备老旧,地形不熟。11月23日,川军在长兴、夹浦、泗安地区以仓促防御对抗日军进攻,虽打得顽强,但仍节节败退。27日,日军突破川军防御。28日,日军攻占宜兴,12月2日攻占溧阳。其中一部进入皖南山区浅近纵深,相继占领宣城、芜湖、当涂,其一部过江夺占和县、乌江镇,企图沿南京长江上游两岸迂回南京。12月6日,沿太湖南走廊进攻的日军也进抵南京外围防线。此时,南京城区处于东、东南、南、西南大半弧被包围态势,而背后是长江。<br/>12月7日,日军马不停蹄对南京外围阵地发起进攻,12月8日即突破,两天打到复廓阵地。12月8日,日军下达《攻占南京城要领》,部署了在城区内各部作战任务、战斗接合部、协同等事项。9日,日军飞机向城内投下松井石根给唐生智的《投降劝告书》。唐生智置之不理。<br/>复廓阵地是城区防守的最后阵地,也是战斗最为激烈的地方。其中紫金山东麓老虎洞高地、光华门、通济门、雨花台(后中华门)防御要点争夺趋于白热化。光华门、通济门城门洞数次易手,双方敢死队都拼至最后一人。日军争夺中华门时,城防副司令罗卓英亲自指挥反击,将攻入城内的日军全部击毙,暂时稳住了局势。<br/>[page]<br/>有序变无序,撤退变溃逃<br/>12日,日军对南京攻击达到最高潮。中午前后中华门首先失守,南京城防全线动摇,唐生智意识到按原计划14日晚撤退已来不及,遂决定提前至当晚撤退。12月12日下午,唐生智召集师以上指挥官开会,宣布了蒋介石11日晚发来的择机撤退的电报,部署撤退计划。其要点是“冲破当面之敌,向浙皖边区转进”。其实质是要求各部队以攻势行动,利用进攻之敌间隙,敌进我进,从正面突围,突围后转进皖南山区。笔者认真研究了命令“附纸”,其为各部队规定的“突围地境(即突围方向、地段)”、“行军地境(即行军路线)”和“到达集结地(即行军目的地)”,应该是可行的,突围部队经过努力,大部是可以完成的。尽管执行这一命令有困难,却是当时唯一的选择。可惜兵败如山倒,计划如同废纸。<br/>当撤退命令下达后,因第36师未及时接到开放通道的命令,仍阻止撤退,造成自相开枪射击,被击杀、踩踏、拥挤伤亡惨重,甚至有装甲兵团坦克从被挤倒、踩死的人身上碾压而过。<br/>本来组织突围、撤退比组织进攻、防御更难。因部队士气低落,建制不全,协同混乱,继而形成溃逃。唐生智“南京卫戍军突围计划”下达后,已指定各部队撤离时间、路线、集结地点等。如各部队严格按计划执行,就不会造成兵败如山倒式的混乱,非战斗伤亡会大大减少。但唐生智在下达撤退命令后,又考虑到第88、87、36师和教导总队是蒋介石的中央军嫡系,唯恐按指定路线突围损失太大,要受蒋介石责备,于是违背书面命令要求,口头指示他们也可渡江北撤,这自然又增加了撤退的混乱。在江东门、下关、燕子矶沿江一线溃兵与难民挤作一团,在战斗中没有牺牲的近10万官兵,与20多万难民被日军俘虏、惨遭集体杀害,令人痛惜不已。如今这几个地点,都是主要殉难纪念地。<br/><img src="http://data.jianglishi.cn/pic/08/72/08722DF8FC229E95348AE53A87EE2079.jpg" class="cont_pic" alt="复盘南京保卫战:政府面临着弃守两难而犹豫不决"/><br/>守军中,有相当一部分部队不听指挥,该担任掩护的不掩护,率先撤离,造成其他部队侧翼暴露,被敌迂回包围;也有各级指挥官贪生怕死,抛下部队自己先逃,使部队失去指挥,无法进行有组织的行动;有的因通信不畅,命令没有下达到基层,大批基层官兵成为无指挥无组织的散兵游勇,也是撤退变成溃逃的重要原因。正如战后《南京卫戍军战斗详报》指出:“各级指挥官对上级命令不重视,尤其不按指定之时间执行任务,是为最大之弊端。”在溃逃的一片混乱中,也有指挥有方、训练有素的部队顺利安全转移。如粤军叶肇第66军和邓龙光第83军,遵照撤退命令指定的方向和路线,出太平门走紫金山北麓、过东西流镇,从句容穿过宁杭公路走溧阳郎溪,其间突破数重日军的阻扰进入皖南山区,得到当地军队接应。他们大胆机智地逆日军主要进攻方向而动,从日军间隙穿越而至敌后,是南京保卫战中不多的亮点。<br/>笔者看来,撤退变溃逃的深层次原因是唐生智权威不够,他长期任闲职、临危而受命,既不是部队的“老长官”,部队也不是他的“老部下”,在决定生死存亡的时刻,不能上下同命,万众一心,只能各奔前程,自顾逃命。使原本可能的有序撤退,演变成无序溃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