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枪口下的北海道中国劳工:精神崩溃吃大便
1944年8月的一天,14岁读初中一年级的男生凤仪萍在上海大街上行走时,竟然被侵华日军强掳上卡车,押送上船运到日本北海道栗山角田煤矿当矿工,直到1945年日本投降才由美国大兵从地狱里将他解救出来,与他同样遭遇的同船受害者共有300人,只有200人活着回来。
71年后再回首自己那段地狱亲历,凤仪萍还是禁不住老泪纵横。
凤仪萍,曾用名凤永刚,1930年12月生于上海,1944年8月——1945年10月被抓到日本北海道夕张县栗山町角田炭矿;抗战胜利后,他有幸活着回到祖国,继续求学,1949年考入江苏医学院,并成长为一名医学教授。现为广州医学院第二附属医院退休教授,是当年日本强掳的中国劳工中走出的唯一一位医学专家。
1944年8月的一天,那时候我刚念完初一,由于父亲无法继续维持我的学业,我一个人从上海浦东横沔家里出来,想到复旦大学的两位老师那里探讨生存的出路。途中我的“良民证”和路费被搜身伪军抢走了。
路经四川路桥一个日本兵岗亭时,我和现场几个同样拿不出“良民证”的同胞被强推上一辆大卡车运到上海虹口日军集中营关押。半个多月后的一天夜里,我们被推进一艘满载着铁矿石的货轮的黑暗的底舱。
中国劳工
第二天一早,有人从舷梯爬了上去,才发现周围已经是汪洋大海,大家跪下来抱头大哭。
这一路上,有两个上海同胞准备跳海逃跑遭到毒打,其中一个在现场被活活打死,抛尸大海。还有一位名叫徐正万的上海劳工,自从被押解到货轮上,他就不吃不喝,两眼直淌泪。到日本时,瘦得仅剩下一副骨头架子,他在日本门司港口检疫所咽下最后一口气。
在门司海港,下船之后我们马上被赶到两个装满来苏水的大水泥池子里面,大家脱光衣服在里面泡了三四个小时。后来,我们辗转被送到达角田煤矿。
在这里,我们每天吃的是土豆、萝卜汤和汤中几粒米。因为中国劳工不能洗澡,浑身上下有虱子,所以日本工头叫中国劳工“支那虫”“南京虫”。
煤矿工作中,最艰苦最危险的当数井下作业。采煤通常是要先打炮眼,前面一个人跪在那里,后边的人拿着风钻抵在前面人的肩膀上,“哒哒哒”开始钻,那些煤粉直接冲到嘴巴、眼睛、鼻子里甚至呛到肺里去。煤层不是很高,不到2米,有的仅1.5米,人无法站起来,只能弓着腰或者爬下来挖煤。井下阴暗潮湿,唯一可照明的就是矿灯。
人间地狱:劳工精神崩溃吃大便
每天的劳动量都很大,一直要干到晚上10时多。等所有活都干完的时候,早已经是筋疲力尽了。每天在黑洞洞的井下干活,基本不知道什么是白天。偶尔也有些人受不住了,就跑到外面去,这时候日本工头就会对他们大声责骂,逼他们回来拼命挖煤。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我们的同胞不是被饿死、冻死、病死,就是活活地被打死。“平均三四天死一个。”
其中,有一个人叫蔡才德,他比我大1岁,在日本工头的淫威之下,他发疯了,光着身子,披头散发,到处乱跑,我们看了非常悲痛。日本工头还不放过他,为了试探他是真疯还是假疯,把他拉到厕所里,让他吃大便,结果,他一口一口地把大便吃了下去,这样才逃过了下煤矿做苦工的厄运。
对那些累病的劳工,日本人残忍地将他们囚禁在隔离间,活活饿死。有一次,我与其他4名工友趁监工不注意跑进北海道的深山躲了7天,后来到一家农家去弄吃的被发现了,遭到举报又被抓回来了。
“北海道四面是海,你们插翅也难逃!”那天下午下着大雪,工头把我们衣服剥光,光身子在雪地里面打,其中两个同胞被活活打死了。我亲眼看到我们几个同胞跳下山崖自杀了。当时,我也想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与其受到侮辱、毒打,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在我想自杀的时候,劳工70号费铎和劳工71号山耀良拉住我说:“小凤,你干什么?你一定要活下来!”费铎和山耀良在国内时都曾经是一名小学教师。“你是我们中年纪最小的一个,一定要活着出去,将来把‘生死记录’名单带回祖国,向全世界揭露日本人是怎么样把我们抓到地狱的。”费铎的话,让我放弃了自杀的念头。更重要的是他第一次把“生死记录”的秘密告诉我。这个本子100毫米宽、150毫米长,跟手掌差不多大,有40页厚。
逃出生天:美国兵偶然发现中国劳工
不幸的是,此后不久两位老师惨死。其中,费铎死于因组织罢工失败而招致的毒打,山耀良死于瓦斯爆炸引起的坑道塌方。费铎死得很惨,他遭受虐打后被悬空吊在布告栏边长达7天,是被活活在雪地中冻死、饿死的。
直到1945年9月10日,这一天,一辆吉普车下来两个美国兵,其中一个用英语问道:“where are you from?(你们从哪来?)”“shanghai,china.(我们从中国的上海来。)”懂英语的人回答道。
两个美国兵说:“你们不知道日本投降了吗?”一听到这个消息,我们全部跪在地上,抱头大哭。我们终于有救了!后来我们才知道,这两个美国兵是在寻找二战中被日本掳掠到北海道做劳工的美国俘虏,无意间发现了我们。
而就在这偏远的角田煤矿,出现的是一群衣衫褴褛,骨瘦如柴,目光痴呆的中国人,样子仿佛是刚从地狱中爬出来的鬼,最后我们被转移到函馆。沿途我们看到,战争期间的日本民众,同样如同身陷地狱,随处可见的伤病难民,破烂的房屋触目惊心。
可怜妈妈:
思念失踪儿子最后病逝
我们就要离开北海道了,临行前,我去凭吊了很多我们的遇难同胞,还有我的两位老师。11月3日,在离开家乡的401天后,我终于踏上了回国路程,当初被抓的300人最后却只剩得200人,其中三分之一永远成了异国黑暗地下的冤魂。
当我一踏上上海码头,迫不及待地往家中直奔而去,回到家中却发现,母亲因为思念成疾早已卧病不起,我瘦骨嶙峋地站在妈妈床前,说了一句“野孩子来看妈妈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我想将这1年多来的遭遇对妈妈诉说,可她只是不住地嗔怪:“到哪去了,一年多也不回家!”病中的母亲已经无法听清楚儿子的解释。就在我回家两周后,母亲最终撒手人寰。
出殡那天,当妈妈被放进棺材后,哥哥就开始大骂了:“老娘就是给你害死的!”哥哥的痛斥让我心如刀割,万分悲痛,我满腹委屈又能向谁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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