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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史风云

解放军唯一女特等英雄:为什么女扮男装终生未嫁

在沈阳军区某炮兵旅营区,有一尊手举驳壳枪、英姿飒爽的女性雕像高高耸立。她就是郭俊卿,电影《战火中的青春》中高山的原型,中国人民解放军中唯一的女特等战斗英雄。如今她的名字和董存瑞、郅顺义等一起,被铭刻在纪念碑上。

郭俊卿,1930年出生于辽宁省凌源县三十家乡北店村一个贫苦农民家庭。 7岁那年,她随家人逃荒要饭来到地广人稀的内蒙古大草原。为了活命,一家人住进了地主的破屋,父亲被迫给地主干活,受尽欺凌,几年后便含恨而死。

生性倔强的郭俊卿不得不剃了光头,扮成男孩外出打工。 1945年,不满15岁的她虚报年龄、乔装成男孩参加了八路军,她给自己改名为郭富。第二年,组织上调她去骑兵通讯班,她多次出色完成任务。1947年6月,她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一次,班长让她在4个小时以内,将一个命令送到30公里外的部队。天黑路险,她骑着快马在大山沟里奔驰,提前完成了任务。在返回的路上,马已累死,她背着马鞍,走了十多里路才回到驻地。

在部队这个大家庭,她以深厚的阶级感情,热心关照战友们。平时,郭俊卿从不因年纪小而要求同志们照顾,她把战友当作自己的兄弟,以女性特有的细心关心同志、帮助战友。

时间一长,大家都很喜欢这个打起仗来敢拼敢杀的小战友。平时谁有病,她帮助做病号饭;行军途中,她帮助同志们扛枪、背背包,抢救伤病员。一次行军路过没腰深的河,她带头将病号一个个背过河,而自己因受凉落下了妇科病。

为了不暴露女儿身的秘密,5年中,她从不脱衣睡觉,也从不和大家一块上厕所、洗澡。无论怎样掩饰,班里的战友们还是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你们注意了没有,郭富这家伙从来不跟咱们一起解手!”“这小子有点怪,跟他闹着玩时老躲躲闪闪的。 ”

战友们决定揭开这个谜。一次,趁郭俊卿不备,战友小李一把将她抱住,气得郭俊卿一边拔刀一边大哭,吓得战友们再也不敢闹了。

1948年5月,她调到某部三连四班任班长。不久,平泉战斗打响。郭俊卿的四班作为突击班,担负夺取城东第二道山梁的重任。当时,全班只有十来支老式步枪和几十颗手榴弹,战士大都是初上战场的新兵,而面对的是装备精良的60多个敌人。

战斗开始后,郭俊卿摇着红旗冲在最前面。突然,跑在她身边的副班长中弹牺牲。她高喊着“为副班长报仇”,带头冲上山梁。敌人发起了反冲锋,她带领战友同敌人展开白刃格斗,最终取得了战斗胜利。郭俊卿因为指挥机智勇敢,带病坚持战斗,立了功。团里还给四班颁发了“战斗模范班”锦旗。

战争使郭俊卿很快成长为基层指挥员,她被任命为我军某部机炮连支部书记。这时,辽沈战役开始了。她带领战友参加了著名的大拉子山阻击战,为锦州的解放做出了重大贡献。

不久,东北野战军挥师南下。行军途中,已任副政治指导员的郭俊卿跑前跑后地唱歌鼓动,还帮炊事班背行军锅。大年初一,部队组织秧歌队,郭俊卿头戴假发,身穿旗袍,一边唱歌一边扭着腰,把看热闹的人笑得前仰后合:“这个解放军演得像个真女人! ”

战争结束了,郭俊卿也病倒了。 1950年4月,患了严重妇科病的郭俊卿住进医院。她高烧不退,苍白的脸上流着虚汗。医生来了,她双手紧捂着肚子不让检查。

细心的女医生发现,郭富喉部平坦、腿上汗毛很少,体形有点像女性。情况汇报到领导那,首长来了,郭俊卿哭了。她终于吐露了女扮男装参军杀敌的真情。

郭富是个女的!这消息成了爆炸新闻,全军上下引起了轰动。军长贺晋年得知后说:“郭俊卿是巾帼英雄,是当代花木兰,是我们四十八军的骄傲! ”

情况反映到中南军区。军区领导认为,一个农村女孩子,女扮男装,英勇战斗杀敌立功,这是值得宣扬的先进人物。解放军唯一的女特等英雄  女扮男装终生未嫁图为郭俊卿与著名演员岳慎在全国第一次英模大会上

同年9月,郭俊卿出席了全国战斗英雄代表大会,受到毛泽东、朱德等党和国家领导人的接见。中央军委授予她“全国女战斗英雄”、“现代花木兰”称号,荣获“模范奖章”、“勇敢奖章”、“毛泽东奖章”各1枚。

1950年9月,全国战斗英雄代表大会在北京召开。汉口车站里,掌声和鲜花把英雄们送上了北去的列车。郭俊卿分头短发,女式军装,英姿勃勃地向战友们挥手告别。

第四野战军英模队队长赵兴元好奇地望着她,他听说过她的故事,这位20岁的女英雄和男同志一起赛跑、游泳、学骑自行车,还会抽烟。她喜欢和男同志说话,她的动作和个性已经男性化了。

全国战斗英雄代表大会后,作为人民解放军的先进人物,郭俊卿和战斗英雄张明、赵兴元参加了中国青年访苏代表团。郭俊卿对同在第四野战军的副团长赵兴元从心里敬佩,这是英雄对英雄的爱慕,她喜欢和赵兴元亲近。

赵兴元比郭俊卿大5岁,1939年参加革命,郭俊卿听过他的报告。他多次立功受嘉奖,被誉为“全面功臣”,是全师“永不褪色的光辉战旗”。赵兴元不仅勇敢,还很善良,他像大哥哥似的关心郭俊卿,女英雄悄悄地爱上了赵兴元。

赵兴元并非木石之人。晚上,郭俊卿老是来找他,单独在一起时,她显出少女本能的柔情。她喜欢靠在赵兴元身上,喜欢和赵兴元说笑。公开场合,郭俊卿不大爱讲话,光爱抽烟。

赵兴元赴朝参战前,郭俊卿又来找赵兴元。她要和赵兴元换手表,说:“留个纪念。 ”

赵兴元懂得这个“纪念”的含义,他不是舍不得这块瑞士表,他担心郭俊卿拿了这块表会产生不切实际的想法,所以他说:“小郭,我要到朝鲜去了,我是指挥员,我要掌握时间,你还是把表还给我吧? ”

郭俊卿不给,赵兴元坚持要。郭俊卿生气了,把表往地上一摔。瑞士表摔坏了,郭俊卿哭了,两个人的感情也画上了句号。

解放军唯一的女特等英雄  女扮男装终生未嫁

从莫斯科回到北京,郭俊卿请假回家乡看望母亲和弟弟。妈妈欣喜地看着一身戎装的女儿,笑得合不拢嘴。可是,夜深人静时,20岁的她烦恼了。她倾心爱慕的人却拒绝她的爱,这是为什么呢?

她很伤心,男人们当面赞誉她是好同志、好战友,可又不喜欢她的泼辣、豪爽。她想不通,好同志、好战友为什么不是好女人?干脆就做男人吧,反正她曾经做过5年的男人。

因为有病,郭俊卿已经切除了子宫。她要求医生把她变作一个男人。一家医院为她做了手术。

手术后,郭俊卿以男性的身份和形象踏入社会,并改名“李民”。被组织保送到人民大学政治系学习时,一位女同学喜欢上她。可接触一段时间后,他们只能分手,她毕竟不是男人。从人民大学结业后,郭俊卿离开部队转入地方工作。

其实,爱情并没有冷落我们的女英雄。有一个人深爱着她。他是郭俊卿的老排长。这位老八路和她共过生死患难,是看着郭俊卿成长的。他们在一条战壕里战斗,又在一个教室里学文化。

老排长向郭俊卿表白他的爱情,郭俊卿拒绝了。

她有难言的苦衷:既然已无法成为一个好妻子,为什么要拖累一位好同志呢?老排长掏出了肺腑之言:“小郭,不能生育不要紧。多少好战友在战场上牺牲了,他们连五星红旗也没有看上一眼。我是爱你的人,没有孩子可以去领养一个。”

郭俊卿主意已定。他给她写了好多信,她一封都不回。直到70年代初,老排长终于在山东找到了已经改名的郭俊卿。他约她散步,她说去上厕所,可一去就没了踪影。她躲着他,她不想连累他……

还是在青岛当被服厂厂长时,她恢复了“郭俊卿”的原名。她应邀给工厂和学校作报告,讲到当年拼刺刀杀敌人,她捋起袖子给大家看一块块伤疤,这历史的印记,记载着她的光荣。

那时,郭俊卿很少坐在厂长室里。她喜欢和工人在一起,和工人一起蹬缝纫机,一起在食堂吃饭,一起唱歌跳舞。郭俊卿聪明好学,她会拉二胡,唱京戏,《苏三起解》是她的精彩唱段。

她把苦命的妈妈从内蒙古草原接到青岛,还把她的小侄女当作女儿培养。人民没有忘记英雄,1962年10月,郭俊卿被请到北京参加国庆观礼。

六十年代中期,郭俊卿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揪斗。铺天盖地的大字报污蔑她是“假英雄”、“假花木兰”。“造反派”掀掉她的帽子,揪住她的长发,用谩骂殴打侮辱着我们英雄的人格。

郭俊卿受难的消息传开后,组织上立即采取保护措施,将她调到山东西部的曹县任民政局副局长。她再次改叫“郭富”。

女英雄失去了生育能力,可她爱孩子。当年在上海看病时,她从福利院抱回来一个孩子。这是一个可爱的女儿,她视作掌上明珠,她逗女儿笑,她教女儿说话。女儿跟着她从城里到了乡下。县委后院的一间破屋是她们的立足之地,晴天掉土,下雨漏水。

在那个砸烂一切的时代,优抚政策不落实,有的复退军人生活十分困难。郭俊卿一面被别人批斗,一面用她的赤诚安慰和帮助有困难的战友。

她常常从牙缝里省出点钱,5元10元地接济需要的人,还把自己穿的衣服脱下来送给需要温暖的老人。女儿常常为找不到衣服问郭俊卿,她总是一句话:“送人了。 ”

女儿常常和她赌气,十七八岁了还没工作,连户口还没有报上。她要郭俊卿去托人,可郭俊卿说:“咱娘俩,有我90多元工资,够花的了。大家都有困难,先照顾别人。 ”

郭俊卿心中的偶像是周恩来。听到敬爱的周总理去世的消息,她痛哭失声。她买了一个花圈,花圈中央有一张周恩来神采奕奕的照片。郭俊卿把花圈献到县委的小礼堂中。有人训斥:“上级有规定,个人不能搞这一套! ”郭俊卿不听,她把花圈端端正正放好,在敬爱的周总理的遗像前恭恭敬敬地三鞠躬。

解放军唯一的女特等英雄  女扮男装终生未嫁郭俊卿先后担任过山东省历城县工业局副局长、青岛第一服装厂副厂长、厂长、山东省曹县工业局副局长、民政局副局长等职,1981年,她离休了。

离休前,她给上级有关部门打报告,要求将“郭富”改为“郭俊卿”,恢复她本来的女性。上级批准了她的请求。“现代花木兰”郭俊卿公开了她的传奇人生。

1983年9月23日凌晨,中国唯一的女特等战斗英雄郭俊卿离开了人世。她走时才52岁。一只旧皮箱、一床旧被、一条毛毯是她最贵重的遗物,她身上只有80元钱……

如今,“现代花木兰”安卧在常州市烈士陵园中,鲜花和芳草拥抱着她,她是大地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