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王朝与西方世界的第一次正式外交，为什么以失败告终？

文/沧溟道人（明清史研究原创团队）

明朝中后期，有许多西方传教士来到中国，例如著名的利玛窦，他说一口明朝官话，身穿儒服深衣，很受士大夫欢迎。但这些都是民间交流，而明朝与西方国家却几乎没有官方的、正式的外交活动。其实在正德年间，曾经有一次机会摆在明朝面前，葡萄牙国王派遣使者来到大明，寻求更多的贸易往来。可是，这次出使却功亏一篑，葡萄牙人百般努力，最终还是吃了闭门羹，这是怎么回事呢？

（身穿明朝服饰的利玛窦画像）

在欧洲的大航海时代，欧洲国家对中国都充满好奇。这个盛产瓷器和丝绸的国家，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葡萄牙国王曼努埃尔一世也不例外，于是，在1515年，他委派费尔南·佩雷斯·德·安德拉德（好长的名字）率领船队，把葡萄牙的使臣送往中国。

正德十二年（1517年），雄心勃勃的佩雷斯在广东屯门登陆，宣称自己是“佛郎机国”的官方使节，可广东官员的反应却令他大吃一惊——御史陈金把葡萄牙人统统送进光孝寺，让他们学习“天朝礼仪”！这是明朝对待“朝贡使节”的老办法，殊不知葡萄牙并非大明的藩属国，更无朝贡之理。可怜的葡萄牙人在寺里练了整整三天，把下跪叩头的一整套礼节学全了，这才与广东的几位大员见上面。

佩雷斯和使臣托梅·皮雷斯要求朝见大明皇帝，可总督衙门再次拒绝了他们，而拒绝的理由简直令人啼笑皆非：《大明会典》里，并没有记载“佛郎机国”，因此，坚决不允许佛郎机人去往京城朝贡。

托梅·皮雷斯滞留在广东足有一年之久，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他重金贿赂广东的镇守太监（另有说法是他冒充满剌加使节），得到了许可进京的旨意。使团一路北上，到达留都南京，巧得很，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恰在南巡途中，正好就驻跸在南京，这可是使团与明朝皇帝距离最近的一次！明武宗虽无意接见葡萄牙使团，却对使团中一个叫“火者亚三”的通事（翻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影视剧中的正德皇帝形象）

“火者亚三”是何许人也，实在是一大谜团，有人说他是色目人，有人说他是南洋华侨，甚至有人猜测他是在中国出生的葡萄牙人。明武宗朱厚照向来对外来事物很有兴趣，据《武宗外纪》记载，他通晓梵文，还曾经试着学习过蒙古话。因此，这个能说葡萄牙语的火者亚三，立刻得到了明武宗的宠信。《名山藏》记录道，“武宗见亚三时，时学其语以为乐”，也就是说，朱厚照竟然都开始学习葡萄牙语了！不仅如此，他还把亚三派往四夷馆，这个机构在明朝具有“四方番夷、翻译文字”的职能，也许，他是想让四夷馆的“习译监生”也学一学葡萄牙文吧。

（正德皇帝画像）

可是好景不长，没过几个月，朱厚照就在北京的豹房重病身亡，正所谓树倒猢狲散，狗仗人势、横行无忌的火者亚三，也立刻被“打入冷宫”，处以死刑。继任者嘉靖皇帝朱厚熜，与其堂兄朱厚照正好相反，他的儒家正统观念很重，觉得“华夷有别”，对外来事物没什么兴趣。要知道，连朱元璋放在帝王庙里的忽必烈牌位，都被嘉靖皇帝撤除了，更何况这些相貌怪异、语言不通的葡萄牙人呢？加上葡萄牙使团确实劣迹斑斑，甚至“掠买良民”，于是，嘉靖皇帝一道旨意颁下，将葡萄牙人全部逐出京城，托梅·皮雷斯则被押回广东，等待进一步审讯，最终瘐死狱中。至此，葡萄牙与明朝的官方外交，也就彻底失败。

这场外交活动最终无疾而终，无疑是一大遗憾。那么，其原因到底是什么呢？难道仅仅是因为武宗皇帝的突然死亡吗？假如武宗不死，明朝与葡萄牙的官方往来，能否继续下去？

其实，无需为武宗的突然死亡扼腕叹息，他对葡萄牙的兴趣，也不过是一时兴起罢了。失去新鲜感之后，必然很快将其抛诸脑后。火者亚三，不过是以“佞幸”身份得到宠信，来得快去的也快。葡萄牙人一路通行，全都是靠金钱贿赂、打通关节，官方的外交活动沦为“走后门”，又怎么可能长久呢？况且，葡萄牙人在明朝境内骄横不法，令明朝官员十分不满，加上固有的天朝上国心态，即便武宗不死，他与葡萄牙使节的交流，也会受到官员们的百般阻挠。明朝与葡萄牙的官方外交，实在很难成功。武宗暴毙与嘉靖皇帝登基，只不过是加快了失败的进程罢了。

后来的西方传教士们，虽然也与中国士大夫交流频繁，带来了西方的科技知识、天主教教义，甚至把西方油画的技巧也为明朝人讲解的一清二楚：“吾国画兼阴与阳写之，故面有高下，而手臂皆轮圆。凡人之面，正迎阳，则皆明而白，若侧立，则向明一边者白，其不向明一边者，凹处皆有暗相。”但这些都是民间的往来，而像正德年间那样的官方外交活动，却是再也见不到了。

本文主要参考资料：明代政治史、名山藏、大明会典、武宗外纪、帝京景物略、客座赘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