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家族征兆与忌讳

征兆实际是自然现象。但人民群众在漫长的社会实践和生产生活中，由于认识的局限，不能科学地解释自然界发生的各种现象，因而把一些无本质联系的现象联系在一起；同时由于人们的唯心思想和崇拜迷信观念的因素，把自然现象和主观因素结合联系起来，把两个或多个现象与宗教神话联系在一起，把一种现象和另外的结果结合在一起，形成固定的习惯，即习俗和信仰。

长期以来，不管科学与人文发达到哪一步，由于人类的最基本的心理需求没有改变，因此宗教、迷信就以信仰来建立起对世界的解释。于是“不能解释事物质的多样性，不能解释一种质变为他种质变的现象……在中国则有所谓‘天不变，道亦不变’的形而上学思想——毛泽东语”。在封建社会，这种形而上学的思想被领导阶级和神权主义者利用，以此作为统治和控制劳动人民的精神枷锁。如，在皇帝登基前，必有天现吉祥；把皇帝出生与天地变化相互联系在一起，以造成神秘和威严。说皇帝是天神下凡到人家的“天子”，是龙神变化来得，叫“真龙”。以此让广大民众对皇帝敬畏，从而实现控制民众的目的。

生活中，人们以征兆来预测即将发生的事情，尤其是在“凭天吃饭”、“多鬼信神”、“虫蛇出没”的土家族居住的山区，更为注重征兆的出现。

一是天象天气征兆。《史记》中，记载了许多天象征兆与国家大事、重要人物相关的史实。如秦始皇本纪：“七月，彗星先出东方，见北方，五月见西方。将军骜死。……彗星复见西方十六日，夏太后死。”在土家族地区，对天象征兆在意，主要在对雷、霞、雨、雾、星、雹、雪、光等天气自然方面的反映。如惊蛰前打雷为不吉祥征兆，会有大事发生。云雾在山间翻滚要发生天灾。而出现彩霞是最吉利的，如建房上大梁时，出现的霞光为“紫微”，叫“紫微高照”，预示大吉大利。晚上雷雨交加是天神在作怪，需用豆子等撒在大门外送天神。流星出现要出国家大事。降冰雹和陨石表明这地方有大事发生。夏月飞雪为不利。沿河土家族自治县有一个著名的乌江峡“黎芝峡”因峡内出现“黎芝光”而名。文献记载，只要“黎芝光”出，往来黎芝峡的船只平安。

二是怪异偶发征兆。如秦始皇本纪：“十月庚寅，蝗虫从东方来，蔽日。天下疫。”土家族地区，对反常规的现象视为征兆。如：嘉靖《思南府志·拾遗志》中记:“盖几兆之示，虽小不虚。正德间，市井儿童以兵事为戏，或陈兵相敌，或奔败叫号，十百成群，声彻四境，识者已知其不祥矣。未几，果有方四之变……”。乌鸦、麻雀或青蛙等动物大批死亡是有瘟疫和大事发生的征兆。母鸡打鸣为不吉兆。蛇上树为不吉兆。狗学狼叫为不吉兆。鸟屎落在头上表明有丧事。相反，如晚上油灯结花表明家庭祥瑞有喜。得双黄鸡蛋是福临。2011年五月，沿河县城一老人饲养的鸡一天生下九个鸡蛋被视为最吉利的事，表明家要发达，一时被媒体传得沸沸扬扬。竹子开花为家运衰败的征兆。坟膨胀为子孙发达的征兆。

三是图腾信仰征兆。《山海经》中，记录的神话征兆就更多。如好征兆有“是鸟（凤凰）也，饮食自然，自歌自舞，见则天下安宁……名曰鸾鸟，见则天下安宁”。“有鸾鸟自歌，凤鸟自舞……见则天下和”。不好的征兆有：“名曰朱厌、鸟傒,见则大兵”。“名曰蛮蛮，见则天下大水”。“其中有鲭鱼……见则天下大旱……有大蛇焉，见则天下大旱。”“其子曰鼓，见则有大兵；鼓亦化为鵔鸟……见则邑大旱”，“名曰胜遇……见则其国大水”“有鸟焉，……见则其邑有怪火”。“其中多鵹鶘……见则其国多土功（水土工程劳役）”等等不一而足。土家族地区，最典型的是白虎的敬与赶。如赶白虎地区，一旦遮蔽被称为白虎崖、猫山、大虫岩等山石的树木枯死，是寨子衰败的征兆。“白虎坐明堂，专死少年郎……”、“白虎当堂坐，无灾便有祸”说的就是这征兆。

四是事件巧合征兆。在“嘉靖四年(1525)，忽一夕，有虎至郡治堂，吼啸数声而出，不知所之。又一日，三虎渡河止于通济桥下，众搏之而毙，后知府周举、推官夏汝咸卒于官焉。”“嘉靖十二年(1533)，郡守葛鸸一日郊行，从者甚众，忽有虎于旁攘一羊去。未数月，而葛公没矣。夫虎，大人之象也，是故三公之变，皆于虎征。”“府下流沿河司有黎芝滩，侧即大崖，上有光芒如匹练焉，舟过此而光现者，即水波不兴，否则，有覆没之患。”早上喜鹊叫有喜，灶台上蜘蛛悬挂为客人要到。蛇进屋为不吉，看见蛇交配为凶兆。丧事堂中出现的任何动物是吉兆，表明死人的魂归来。晚上有人在屋外叫人名不利，是阴间人在召唤。垮岩崩山为不祥征兆。眼睛连续跳是有事发生的征兆。等等这些无不是反映了人类最基本的恐惧、焦虑、愿望、需求等等心理。如以上记载的“征兆”说儿童以战游戏，人们认为是天下有变，“未几，果有方四之变’。因虎啸和虎死导致“知府周举、推官夏汝咸卒”。说虎掳羊而郡守葛鸸死之事的“虎征”。老虎是土家族的图腾，土家人既崇敬虎，又害怕虎，所以土家族自古有敬虎和赶虎的民族习俗。“虎征”是一种避难之兆，也是就“吉兆”、“吉星”的代名词。说“黎芝光”征兆为“舟过此而光现者，即水波不兴，否则，有覆没之患。”即光见而舟安，光隐而舟覆。虽然我们至今不知所谓的“黎芝光”是一种什么样的光，但从史书文字描述看，该光是像白色的布或瀑布一样的光。这是吉祥之光，如同紫阳高照。有人说“黎芝光”是虎光，虽属牵强的解释，但确道出了土家族信仰征兆的本质，即土家族征兆大多与信仰和图腾有关，与祸福、安康、祈愿、规避等人对自然的态度、心理有关。

既然征兆有凶吉之分，作为地球上最睿智动物的人，当然要躲避凶险，趋向吉祥，祈求祥瑞。于是，也就有了人们生活中禁忌、避讳和礼仪规矩中祭祀等。而为了求吉避凶，最好的办法就是请神驱灾，以求保佑平安。因此，土家族地区多神多鬼，信巫祝爱傩祭。在黔东北“乌江滩连滩，十船九打烂”，“出门就爬坡，翻山又过河”的恶劣生存环境中，做法驱灾成了一种经常性的活动也就不足为怪了。在巫祝祭祀过程中，人们认为那些为及时准确地向土家人发出凶兆警示的“山灵”吉兆，渐渐地变成了人们驱逐的“灾星”凶兆。而通过贿神敬祭的“送神”，把凶兆又转为吉兆，如土家族通过“赶白虎”，求虎保佑信仰它的人们。黔东北土家族的祭风神、祭梅山、送船船、放阳灯，舞龙灯、跳花灯、玩炸龙、跳摆手、冲傩罡神等等，无一不是人们祭祀活动驱凶求吉心理的形式反映。在这种心理作用下，土家族也就有了固定的被大家认同的征兆。躲避不吉利、不吉祥的征兆所发生的心理行为反映出来后就是忌讳。忌讳即为人们对一些事情进行避讳，以力求避免可能产生的不良后果的事情的出现。

一是大家公认的避忌、顾忌的事情。《老子》说：“天下多忌讳，而民弥贫。”白居易《初授拾遗》诗：“天子方从谏，朝廷无忌讳。”清赵翼《廿二史札记》卷九记：“沉约在萧齐修《宋书》，永光以后，皆其笔也。故于宋齐革易之际，不得不多所忌讳。”如冒犯天地神的事不做。

二是对敬重之人的避讳。《周礼·春官·小史》：“若有事，则诏王之忌讳。”“先王死日为忌，名为讳。”唐朝李渊之祖叫李虎，于是凡带“虎”之字必改。土家族在先人的墓碑上都要“讳名”，平时也不直呼长辈名字。

三是因风俗习惯或迷信，禁忌某些认为不吉利的话和事。汉王充《论衡·四讳》：“夫忌讳非一，必托之神怪。”宋罗大经《鹤林玉露》卷三：“今人不达，畏死畏祸，百种忌讳。”《红楼梦》第二八回：“黛玉啐道：‘大清早起“死”呀“活”的，也不忌讳。’”这种风俗和迷信禁忌在土家族地区表现更为突出。如土家族旧时红白事务，岁时节日、生育交往等皆蒙上迷信色彩。

如生育禁忌：重男轻女历为传统观念，“重男轻女”的观念认为：儿子可以传宗接代．不受欺侮，有女无儿受歧视，被人生儿子家发族望．生姑娘是“和尚”婆、要绝种。过年禁时，腊月二十九，年夜饭上甑后，妇女要停止针线活和洗衣服。三十日那天禁止去水井挑水。说是“龙王”团年，不得惊动，否则，来年龙王会捣乱．遭水、旱灾害；不得宰杀畜禽和伤害生命．让各种动物平安地度过三十夜；吃年饭时，禁止菜汤泡饭。否则，来年下大雨时全冲坏田土。正月初一，不准说不吉利的话和哭泣、吵架，骂人。特别是清晨要求最严，不能说带有“死”、“病”、“痛”“穷”、“杀”、“没有”、“不要”、“睡了”等字音的话。

如习俗禁忌：平时不准将野外的死鸟拿进家中。正月忌见鹰打鸟，二月忌见虎咬伤，三月忌见蛇交配，四月忌见“人重双”，见了会不吉利。冬时烤火，脚不能在灶上和“三脚”上，灶上不能堆放衣、裤、鞋、袜及其它脏物。晚上不要随便叫人的名字。在乡村，不准外人同闺女开玩笑和同坐一条板凳。家中有孕妇，不要随便动土、钉钉子，折门窗，移动固定的大型家具等，以防坠胎。孕妇不要随便进园摘果子，不能看人家磨豆腐与到死人家里去吃酒等。分娩后，3天不能出门，7天不得进灶房，40天不准进堂屋，否则，就得罪灶神、祖先。农历七月蛇、青蛙等动物进屋吉利，是祖先回来。家中死了老人，孝联多用白纸，忌用红纸。孝子在“七七”四十九天内不能理发，三年内挂“亲”的纸不能用红纸系腰；过春节不得用红纸书写对联，安葬死人时忌说对后代不好的话等。

如食物禁忌：禁用狗、五爪肉和其他非宰杀的畜禽来祭神，以免侮辱神灵。农村草医忌吃狗肉和其他五爪肉，怕吃了药物不灵。未婚青年男女忌食猪蹄叉，怕找不到对象。小孩和未上学儿童忌食鸡爪子，以防读书、写字马虎。不准吃猪鼻子，说是长大后，易打鼾。不准吃敬神的菜和饭，以免丧失记忆力。不准吃猪尾巴，怕今后经常办事落后，事事掉队。

如生产禁忌：禁将锄头扛在肩上和挑空水桶进堂屋，不准将空畚箕卜伏在堂屋中等。

土家族还为了总结出征兆的规律，以利于人们的生产生活，于是就并编成耳熟能详的歌谣熟语，我们叫谚语和民谣。主要有以下几方面：

一是自然兆象：天黄有雨，人黄有病。正月雷打雪，二月雨不绝，三月秧水缺。冻惊蛰，晒清明。惊蛰鸣雷米似泥，春分有雨病入稀。立夏不下，犁耙高挂。冬甲子雨，牛马冻死……。

二是语言忌兆：船上说翻船必覆，晚上喊人灾难临……。

三是生活预兆：鹰打鸟、虎伤人、蛇交配、人重双、狗在屋刨土……。当然，也有好兆头的，如：清早起来鹊叫喜，晚上油灯结花米，白天蜘蛛灶上挂，火烧糍粑涨鼓鼓……。还有：祖坟长、树葱茏、水进屋，双蛋黄……左跳财右跳来，头痒要脱发（去烦恼），脸红正吃得等等都预示着人们要发达、发财、发福、发人和身体健康。

当然，随着人们社会科学知识的普及和移风易俗、破除迷信的宣传，土家族地区也文明起来，人们凡事讲科学。虽然已经形成的习俗、礼仪、规矩中一些征兆人们还是笃信不疑，其忌讳还是照样遵从不违，比如现在人们最忌讳数字有：“2”是双数，但出殡忌，因为人们不希望坏事成双。“3”谐音“散”，做寿和结婚忌，祝寿、贺喜送礼也忌。“4”谐音“死”，故门牌号、汽车牌号、电话号码、手机号码等都忌。“5”谐音“无”，谈判、收帐款等都忌，免一事无成。“8”是发的谐音，大家喜欢。嫁娶喜“9”，寓长长久久。但对许多迷信的征兆已经不是很在意。这是社会进步的必然，是文明科学之化后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