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对生死的歌舞
曾在杂志上看到一位哲学家说过:死亡也是一种美。很多人听起来不禁要背后冒汗,当生命走向了终结,除了悲伤,还会有怎么个美法?只要你在恩施土家族聚居地走一圈,你也许会用审美的态度去看待死亡。
在鄂西南的大山深处,在清江两岸那些散落的吊脚楼里,有一群土家族人,他们可以说是“死美”哲学的创始人和鼻祖。他们把人生看得无比轻松洒脱,在他们眼里无论男女老少,无论贫穷富裕抑或腾达沉沦,当生命告一段落的时候,都被看成是一个美好的结局、善终的结果,都应该画上一个完满的句号,值得赞美,值得欢送。因此,土家人死了,寨子里的人都要用独特的跳丧舞打撒尔嗬来陪伴逝去的生命。
“半夜听到丧鼓响,不知南方和北方,就是南方我也走,就是北方我也行,打夜丧鼓陪亡人。”
半夜里,清江两岸的山路上有几点忽明忽暗的火把夹杂着歌声,那一定是寨子里有人去了,四里八乡的伙计们正在喊歌邀约伙计去打撒尔嗬。吊脚楼里一夜踏歌起舞,柴火彻夜不熄,牛皮大鼓咚咚作响,高腔喊歌数里皆闻,众乡邻用亦歌亦舞的撒尔嗬颂扬美好的人生年华,展露缱绻缠绵的思念情怀。土家汉子以歌声送亡灵,让音乐寄哀思,用舞蹈展示生命的壮美。
首先是乐师依偎在灵柩旁吹起唢呐,这东西透过温柔见震撼,以柔克刚,曾将项羽的军队吹走了魂儿,它那寒战凄切的声调,幽远婉转,令人飘飘欲仙,这无疑是让逝者轻松平静,安详地超然而去。
接着是吹大号,这大号同西藏寺庙的大号差不多,声音特别浑厚,阳三声、阴三声地轮着吹,它使空气抖动、大地发麻。违着灵柩转着圈地吹,称为“游丧。”这一游一吹,不由得像腾云驾雾一般,让逝者的灵魂直踏阴阳界。此后才开始打撒尔嗬,一位年长的土家汉子操起鼓捶擂鼓三通并随着节奏亦歌亦舞开始指挥打撒尔嗬。
打大鼓也很有讲究,先要开场,掌鼓的师傅高喊一声“开场,开场,开个不长也不短,陪伴亡者到天亮啊!”牛皮大鼓在窄小的吊脚楼里发出的声音沉闷而厚重,颇有轰轰烈烈、隆隆重重很气派的味道,在这种氛围里踏歌起舞,让逝者在蒙胧中,慢慢淡忘那曾经为之牵扯毕生精力和心血的一切尘世的恩怨情仇和功名利禄,告别曾经的辉煌和忧伤,安然结束或长或短的这段生命旅程。
土家汉子的舞姿柔和,摆手摆胯,节奏感很强,优美潇洒,动作匀称、规范,脚步严谨,特别是他们舞到如痴如醉时以碎步作舞,似醉非醉,一双大脚像踩在海绵上,大有《封神榜》中说的神的飘逸之态。
打鼓的唱,跳舞的接,一唱一接的对歌,引人入胜,各种各样的曲调,节奏有快有慢,时而欢快如蜻蜓点水,时而缓慢如沉思漫步。欢快的曲目编唱的词儿是青春爱情、调侃笑话,缓慢的曲目编唱的词儿是人间冷暖、父母情深。还有纯艺术的曲牌,如“月月红”,从正月唱到腊月,让你尽情地发挥艺术才华,月月都要唱得有绿叶红花。固定的曲儿,随意的词儿,信手拈来,轻松活泼,幽默诙谐,且歌且舞,优雅动人,在下里巴人的歌舞中可以闻到阳春白雪的气息,让人如痴如醉。在这种气氛的烘托中,送葬的人们都沉浸到了陪送亡灵、祈祷亡灵、超脱人生的虔诚之中,这是多么美妙,多么文明,多么凝重啊!
这就是土家人,即使面对死亡也要笑对,也要歌之舞之,让亡灵在快乐中升腾,悼念在歌舞中飘溢,离别在超脱中激荡。是谓撒尔嗬是笑对生死的歌舞,土家族是笑对生死的民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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