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高山族农耕祭仪一瞥
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一直是以农业为中心的经济形态,长期以来形成了重视农业、以农作物种植为中心的价值观以及形式多样的风俗和信仰。台湾高山族作为中华民族的一个组成部分,以农耕为主业过着农业生活,农作物的丰收与否,对其生活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而且,高山族认为人的吉凶祸福与广义的神灵存在着关联,所以祈求物产丰收、消除灾祸的种种祭祀仪式在日常生产生活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
台湾高山族在这个美丽的海岛上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用辛勤和汗水耕耘着这片热土,是台湾最早的居住者和开发者之一,为台湾的开发和建设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并在长期的生产生活中形成了吃苦耐劳、勤奋节简的美德。
农耕祭祀的起源和概况
农耕是台湾高山族最主要的传统生产方式,实行山田烧垦、换地轮作。在殖民者入侵台湾之前,高山族都是以小米为主要作物,后来虽有大米传入,但有的族群还是以小米为主。
高山族的祭祀仪式与农耕存在密切的关系。其所有的土地都被神圣化,在很多场合有很深的“受神灵或祖灵恩惠”之观念,最具特色的是以小米仪式为中心的岁时祭仪。这类仪式肯定自然的秩序,期望通过巫术手段除去生产过程中人类无法控制的超自然因素,如各族群的开垦祭、播种祭、除草祭、收割祭、收获祭、收藏祭等等。不同形式的祭祀仪式,在历史与社会文化脉络中有不同的呈现方式。直到现在,虽然因为台湾社会形式的改变,某些信仰已难以维持,但高山族依然拥有各类形式不同的仪式实践。
台湾高山族都有自己的农耕祭祀仪式,在祖灵信仰和万物有灵信仰的基础上,很多族群的祭祀仪式基本上是大同小异。岁时祭仪活动随着农作物的周期举行,举行的时间是依据农事的周期而安排的。2月到4月份举行播种祭,6月有收割祭,12月则是入仓祭、开仓祭和收获祖灵祭。高山族中的布农人的传统农业作物有小米、山芋、甘薯和玉米,其中小米是最主要的食物来源。整个耕作过程都有仪式相伴随,显示其重要性与神圣性。高山族中的排湾人对农耕历的计算,始于12月的粟田开垦。1月是水田一期的耕作,2月是播粟种,3月是粟的除草,4月是陆稻的除草,5月是粟收割,6月是水稻的收割,7月是水田二期作的耕作,带水牛践踏田泥,8月是二期稻作的种植,9月是掘甘薯,10月是陆稻的收割,11月是秧苗的栽培。族人们认为,如果弄错月份,农作物就会歉收。
宗教祭祀仪式的举行,也有助于将本族文化传承下去,并增加族人的凝聚力。在台湾中部的阿里山,高山族中的邹人将宗教仪式与经济活动和社会组织的运作相互配合,从小米的播种到收获过程中,要进行数项缜密的仪式活动和渔猎活动,动员全体部落成员举行盛大祭典仪式。
农耕祭祀仪式的过程
台湾高山族中的排湾人开垦祭仪的日期由族中的头目决定,在祭祀的两天之前,社众一起外出狩猎,狩猎所得的山猪等猎物,宰杀之后通常不会立刻吃,而是放在家中保存。祭祀后的隔天早上,以女子为主,男子也外出进行开垦,每户各派一人,早餐不饮酒只吃麻糬(当地民族自制的一种食物),然后外出为头目开垦新的田地,这是一种所谓的“番租”,归头目所有。场所每年由头目自行选定,每年如果不开垦新田地的话,就会变贫穷,这种新田地就是所谓的“祭田”。每到粟收获季,这块新田所收成的粟,要用来制麻糬、酿酒,献给神灵,然后再分给所有人享用。在这神圣的田里,吵架或杀蛇是禁忌,会造成粟歉收,如果有违反,则要举行祭仪,重新进行一次。开垦回来后,大家集合在头目家中分配猎获物,然后由某人手持粟种,发出高声,祈求丰收,接着才吃饭饮酒。
高山族中的布农人的开垦播种祭在每年二月开始垦耕之前,由部落的公巫先举行仪式,以告知部落的其他人耕种季节即将到来,然后由各家分头举行仪式。但是每家举行仪式者并不一定要由家长来执行,而是由举行仪式最成功者来执行,意即当某一位成员执行开垦播种仪式后,而该年的收成不错时,则下一年的仪式继续由此人来负责执行;如果该年的收成不好,则来年的仪式将换由其他的成员来执行。执行仪式的成员并不限于男人,妇女、小孩以及家中并不具血缘或是姻缘关系者均可以担任。此仪式与布农传统的相信个人能力大小的观念相关,凡是能力强大者,可以使土地能有好的收成,反之,能力小者则无法保证其收成的成功。因此,对开垦播种祭仪的执行者的认定,是完全取决于其个人能力的强弱。
高山族中的赛夏人的播种祭,分为社祭和家祭。社祭先举行,它是属于部落性的仪式活动,祭主是按姓氏轮流从中选出一家户长担任,祭仪举行的时间由祭主决定之后宣布。为顾及播种的时间,通常在扫墓后半个月到20天内举行。播种祭前数日,壮男须外出打猎以储备献肉作为祭典之用。祭主家要预先酿制糯米酒,而各家户都要打制糯米糕,在播种祭当天天还未亮时,祭主带着小米种子和酒肉到自家田里,找一块地整理成祭田,并在中央插一根茅草,用左手抓小米少许,闭目撒酒,再以右手播种小米,之后由祭主独自将剩余的肉、酒洒到田中。等祭主完成祭仪返回家中,各家代表带着糯米糕来向祭主分享福气。隔天举行家祭,除了没有在祭主家分享福气和公宴之外,祭仪与社祭大致相同。在播种祭这天,各家休息不工作,并遵守不能砍树、拔草、争吵、拿针等禁忌,如果不遵守则会影响作物的生长,等到祭田上的小米抽出新芽时,就开始实际的播种。
高山族中的排湾人在开始播粟祭的前一天,要在不同于田地的它处,做一块一平方公尺的祭田,周围用木头做记号。虽然祭田不可以在田地内,但可以在家附近,出入祭田也非禁忌,此外还要拿竹筒到河里汲水,置于途中再回家。第二天早上,由男或女一人,带着小孩,拿着放在路途中的竹筒及一把(5枝)粟种,令小孩洒水播种。因为小孩并没有工作要做,且当天大人都很忙,所以让小孩子做这件事。做此事的小孩,在今后的一年之中绝对不可以砍树、摘树叶。收割时,要先收割这块田的粟,同时要一把说一百、两把说二百、五把说五百地祈求能从广大农田中收割到大量的农作物。播种时,将猪的骨及肉切成小块,将当地名叫“可铁兹”的树的叶子各9枚,并排在两列美丽的圆形石头上,然后女巫对着种子唱念咒文,其内容主要是希望包括里芋、甘薯在内的所有农作物的种子都能大量成长之意。当粟的新芽长到约5公分的时候,排湾人要举行新芽祭。
田地里的杂草要及时清除掉,每到除草的时节,高山族中的邹人都要举行除草祭仪。第一日先打扫家里;第二日开启去年关闭的圣粟仓,由各亚氏族司祭拿着去年收获祭所用的猪耳,在圣粟仓前挥动5次,取出圣粟一穗煮食,但只食用一半而必须剩余一半,并祈祷说“新的小米应该如此有剩余而没有缺乏”。等到全家都起床之后,司祭再取出圣粟只余两穗在仓中,煮食后由大家分享。然后再由昨夜得吉梦者到祭田中除杂草,并在祭田四周熏兽皮驱虫。
高山族中的阿美人在举行驱虫祭仪时,被指派去的人要下田去抓两三只虫放入竹筒中,接着带往河边举行祭祀,口中念着:“已经吃了很多,身体也长胖了,所以不要再到田里来了”,然后将竹筒投入河中。如果竹筒向东流往海的方向而去,就表示虫不会再回来了;若向西流去,则要再举行一次。
每年7月中旬,是高山族中的卑南人的收获祭。选择周末的一天,配合族人的假期,其成年会所的成员上午持新米煮成的饭团、槟榔至台东海岸设祭坛,面向兰屿的方向,在海滩上摆设供物,祭祀最初带小米种子来卑南的二位夫妻神明“阿都如冒”和“阿都如少”。
粮食作物成熟收割的时候,高山族中的邹人要举行收割祭仪。第一日洒扫家屋内外,并禁止远行;第二日到第四日采竹、采草或采集家畜饲料;第五日司祭在祭田的田舍前挂上酒器和茅草叶,以对粟神宣告收获之事;第七日再集合于大社前,部落司祭家中必须打扫干净,食具也要干净;第八日举行祭田初次收割,杀小猪一头,以猪耳浸酒并和茅草绑束在一起,在祭田中最成熟的小米穗上挥动5次,并摘取一穗放在祭田的田舍中,再取两穗放在竹篓中带回家,安置在圣粟仓中,表示将粟神请回家中,再以酒、饭、肉等祭拜,之后全家吃早餐,一起分食;第九日举行小米尝新,从昨日刚收成的小米中取一穗,捣碎后生食。此后两天,每日都由田中摘回两穗放在圣粟仓旁,手持猪耳在上挥动5次,再放入仓中,次日开始正式收割。
收获粮食之后,居住在阿里山的邹人有收藏祭祀仪式。第一日谓之“取回”,是将祭田中仅剩的一穗小米,由司祭右手提着猪耳及茅束在小米上挥动5次,再摘取濡竹篓。然后进入祭田田舍,在最初割取的一穗小米上,挥动猪耳及茅束5次,取穗放入篓中。返回家后,将这两穗小米压在圣粟仓中的其他圣粟上面,并将圣粟与圣粟种分开放置,从此关闭圣粟仓,让粟神在明年除草祭之前会一直留在里面。
高山族中的阿美人在收获大祭的第一天,仅一家人共同享用美食及饮酒。第二天,头目集合所有的青年、老年人,举行祭祀大典,向已死的头目献酒,感谢他让粟、米大丰收,保佑所有青年们都健康没有生病。所献的酒必须是新收割的粟所酿造的才行,否则明年粟就会歉收。然后大家狂欢,庆祝丰收,青年一整天都要跳舞、唱歌,直至深夜。
居住在台湾东海岸的阿美人,利用原有的丰年祭的意涵,扩大仪式活动的范围。每年七八月间,欢乐的丰年歌舞在东海岸此起彼落,成为台湾东部的仲夏盛事。
台湾高山族围绕农耕生产的整个过程所举行的祭祀仪式,可谓形式多样、丰富多彩。我国是具有多民族、多生态环境的国家,不同的生态环境反映出各民族生存空间的特点。各民族生存于不同的生态环境,以自己的勤劳和智慧,在对地理环境适应和改造过程中,创造出各具特色的文化。台湾高山族作为我国少数民族独特的一部分,产生了很多围绕农作物生长周期而进行的祭祀仪式。虽说现在有的文化现象已经改变和正在消逝,但这些祭祀仪式深刻反映了高山族的勤劳、智慧和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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