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彝寨的祭神仪式

虽然武定罗婺大地农历二月初一进入了春天的节令，但在神奇美丽的武定罗婺山乡的春风中却略藏着丝丝寒意，在这样春暖花开又有丝丝寒意的时候，那一座座连绵得似彝家醉汉样的群峰中还挂着一层薄薄的冰霜，在这样的季节里我回到了武定罗婺摇篮里的故乡阿拉彝家山寨。早晨，一层浓浓的冬末春初浓雾笼照着一百多户连成一片的故乡阿拉彝家山寨，放眼望去看不清三步之外的人影。太阳暗暗地升了起来，一阵徐徐的春风轻轻走过古老而美丽的故乡彝寨，那些挂在枝叶上的冰霜似银珠样滴落在地上，笼照在寨头上空的浓雾渐渐飘落，刹那间美丽而神秘的古老彝寨映在眼前，家家户户的木愣房头又升起了早晨的炊烟，房前屋后的果树林间鸡群戏闹，那些大红公鸡们抬头仰胸，伸出长长的脖颈，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争先恐后地唱响醉人的晨歌，那木垛房搭建的畜厩里，满厩的牛羊马猪们也不甘示弱，凭着自己独特的喉嗓唱个不停，使美丽而古老的故乡阿拉彝家山寨，浸泡在六畜共鸣的欢乐旋律之中。祖祖辈辈的故乡彝人因六畜兴旺，而使家家户户生活过得甜蜜幸福，没有六畜就没有故乡彝人的快乐日子，所以家家户户把六畜养得肥壮。故乡彝人崇善万物有神灵，所以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一是给六畜驱邪的黄道吉日，又是故乡彝人欢聚一堂品尝鸡肉烂饭的传统盛节，吃过风味独特的鸡肉烂饭，可确保四季平平安安。暗暗的太阳渐渐照平了故乡阿拉彝家山寨，使远山近寨生机盎然，使美丽而古老的彝寨更有几分诗意，当我站在多少个春夏秋冬没有站过的古老寨道上，默默地品读着古老山寨的沧桑岁月，寨中央那棵千年古核桃树下的场坎里，却传来了沉闷而悠扬单调的牛角号声，号声划破了蓝蓝的天空，压过了六畜的共鸣曲，然后向远山那翠绿的大山深处飘去，这号声是神赐给淳朴的彝家儿女，是感召武定罗婺彝人的神圣韵符。多少个春夏秋冬没有听到过这多么熟悉而又多么亲切的浓浓乡音了，使我这颗心也被搅动了起来，便随着人群向牛角号声传来的千年核桃树下赶去，当我赶到时核桃树下早已聚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老毕摩阿猫嘎用沙哑的嗓音说去驱六畜邪神，寨主达波用浑厚的声音说让寨民们去品尝鸡肉烂饭，二位德高望重的长辈们声音落下，人群沸腾了起来。吃过早饭，古老的寨道上热闹开了，家家户户把牛羊马猪赶进翠绿的大山里踏青，闲着的人们带着米和鸡，一路谈笑风生地赶到了寨子背后的那片古栗树林里，这片古栗树林里是故乡彝人祭六畜神的圣地，是武定罗婺大地上一个典型的高原风光景色，远处是翠绿的青山环绕，近处是宽阔的草场，草场上有一个纯净得倒映出火红马樱花的湖泊，那蓝蓝的天空倒立在纯净的湖泊里，这湖光山色似画家笔下生出的妙花实在令人心旷神怡，使一颗心陶醉在美丽的大自然之中。在草场中间生长着一片千年的古栗树，古栗树群中有一棵几人才能合抱的大树，是故乡彝人祭六畜神的神树，年年农历二月初一那天，故乡彝人都要带上祭品祭神树活动。当我赶到神树边时，老毕摩阿猫嘎在神树边的祭台上散上青松毛，又插上一棵留有三台枝高达三尺的松树，然后点燃三炷香火插在祭台上念念有词，左手抱着一只大红公鸡，用右手的尖刀把鸡冠划出血，再拔些漂亮的鸡毛染血后沾在神树上，最后戴着虎头面具，用沙哑的嗓音念着祭六畜神的经书，他挥起尖尖的长刀围着神树起舞，身后跟着一群戴着牛头马面面具的童男，嘴里嚎着老虎的吼叫声狂欢。在惊心动魄的壮举中祭神树结束，那些身强力壮的彝人伙子们，早已在草坪上支起了锅桩石，把烫鸡用的水烧得沸涨，在毕摩阿猫嘎一声沙哑而沉沉的口令声中，寨主达波把所有带来祭祀神树的鸡交给伙子们去宰杀，手脚麻利的彝人伙子们一会儿就把鸡宰杀开肚洗净，然后把鸡块入大锅里炖烀，又把淘洗干净的米与鸡肉共煮，大锅由几个伙子轮流用巴掌宽边的木棒不停地翻搅。闲静下来的老毕摩阿猫嘎坐在青松毛上美滋滋地抽着老草烟，那暗蓝的烟雾在眼前袅袅升腾散去，那张成熟得似核桃皮样的脸上堆满甜甜的笑容，好奇的我为了读懂故乡彝人鸡肉烂饭的掌故，便坐到老毕摩阿猫嘎旁边，先给他递去一支香烟，又拉了一阵家常，然后问起年年二月初一吃鸡肉烂饭的掌故。老毕摩阿猫嘎吸完最后一口老草烟，把烟锅在千层布鞋底下叩去烟灰，然后才笑咪咪地道出了故乡彝人二月初一吃鸡肉烂饭的掌故：传说高原滇池湖泊猛涨的那年，生活在滇池岸边的故乡彝人先祖们，历经了几次的迁移，最后选中了山青水秀的阿拉这个地方，并在这里安营扎寨，先祖的长老们带着自己的子孙，在这个似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开垦耕作，打猎游牧繁衍后代，使这支在滇池岸边迁移而来的子孙们过上了美满幸福的生活，望着六畜兴旺，彝人们的脸上堆满了笑容。然而，时景不长，不知怎么那成群的牛羊猪马们的毛阵阵脱落，脱毛后的皮子又患上了皮炎，痒得牛羊猪马们满地打滚，最后大批的牛羊猪马死去，彝人们那甜蜜幸福的脸上又布满了愁云，和谐安宁的彝寨乌云密布，最后寨里的老毕摩们大摆龙门阵，这才解开了那团迷雾，原来是魔鬼们在牛羊马猪身上施针。在那年的二月初一那天，阿拉彝人们把自家的牛羊马猪赶到这个高原小草坝里，由老毕摩们大摆镇魔鬼的龙门阵，他们把草坝里那片古栗树林里那棵最茂盛的千年古栗树列为祭六畜的神树，用大红公鸡祭供神树保佑全寨六畜兴旺，在宽阔的草坪上支起锅桩石，用祭供六畜的鸡烀鸡肉烂饭，让全寨子的男女老少们共同分享，吃过鸡肉烂饭可确保四季平安。用垛碎的大蒜泡在一支支备好的木桶里，然后老毕摩念着驱魔鬼的经书，年轻伙子们用大蒜浸泡的水洒在牛羊马猪身上，魔鬼们见这惊心动魄的壮举而被驱跑出阿拉那方美丽的乐园里。没几天脱毛的牛羊马猪身上又长出了新毛，从此魔鬼们不敢在六畜身上施针，这样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一，成为阿拉彝人祭六畜神和吃鸡肉烂饭的传统节日，一则是保六畜兴旺，一则是保山寨四季平安。当我从老毕摩阿猫嘎那生动而有趣的传说故事中走出来时，一阵暖暖的春风吹过，山野草坝里飘满了鸡肉烂饭的奇香味，我走近大锅边一看，鸡肉烂饭用微火炖烀，块状的鸡肉煮得骨肉脱离变成碎肉，米颗烀得似面糊样亮透。此刻，太阳已偏西，锅里的鸡肉烂饭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成群的牛羊马猪聚在草坝里，老毕摩阿猫嘎挥着长长的尖刀，围着牛羊马猪念着驱魔鬼的经书，几个身强力壮的彝人伙子们，用大蒜水泼洒在牛羊马猪身上，嘴里还不停地吼着六畜兴旺的吉祥语。在寨主达波对着幽幽的山谷吹响沉闷单调而悠扬的牛角号声中，一排铜炮枪对空鸣响后，以示驱逐了魔鬼，让寨民们一起分享鸡肉烂饭，我也端着一碗鸡肉烂饭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奇香的风味美得让我找不出词语来形容，只顾低头吃得别有一方滋味，吃着故乡彝人风味独特的鸡肉烂饭，身在异乡天地里的我心里默默地祈祷，但愿四季平平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