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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文化

日本传统艺术如何吸引“西洋面孔”?

艺名纱幸的菲奥娜,是日本艺妓文化诞生400年来的首位白人艺妓。

“吉田兄弟”赋予了三味线更加现代化的形象,但这件乐器仍然没有引起年轻人的兴趣。

桂三辉的雄心壮志是走遍世界,用英语推广日本的落语艺术。 

无论是传统乐器、戏剧、演歌、歌舞伎表演,还是和服制作和手工文身,众多传承百年的日本艺术形式正日薄西山。年轻一代对传统文化的漠视和对多年学徒生涯的鄙夷,让艺术后继无人。然而,一些外国人却因为对东方文明的热爱,赶来当传统文化的接班人。

复兴日本演歌的美国人

2015年8月的一个迷人夜晚,涩谷公会堂座无虚席。两千多名观众多为女性,他们举着印着偶像照片和支持口号的标语和扇子……这并非演唱会上的一幕,而是日本2015年演歌男孩节的现场。

演歌诞生于明治时代,当时严格的法律禁止不同政见者将对政府的不满宣之于口,人们就将这些想法编成歌曲唱出来。时代在变,演歌也变了,如今演歌的主题主要是追忆往昔,歌词围绕着爱与失去,曲调落寞忧伤。虽然日本传统乐器和西洋乐器都可用于演歌伴奏,但无法吸引热爱西式音乐的日本年轻人。2000年前后,日本能听到演歌的地方几乎只剩下怀旧风格的居酒屋了。

历史上,演歌歌手必须经过长期而苛刻的训练,他们师从于著名的词曲作家和退役歌手,想要出道,须克服种种困苦。如今,日本几乎没有年轻人愿意选择“慢工出细活儿”的成名之路,他们对自己的包装更像偶像天团。支持他们的粉丝则以中老年妇女为主,其中掺杂着对演歌的热爱,以及对年轻男性夹杂了母爱的狂热。

福本和子(kazukofukumoto)是32岁的“演歌王子”山内圭佑(keisukeyamauchi)的忠实粉丝。演歌男孩节当天,她特意从千叶县赶来。“他长得英俊,唱歌又动听。”她告诉《朝日新闻》报,“他就像我儿子,我想要倾己所有支持他。”

随着演歌衰落,偶像化的外表甚至不足以让歌手获得成功,他们除了演唱演歌,还唱流行歌曲,甚至到摇滚乐队中客串。

有趣的是,让日本年轻一代对演歌刮目相看的,是一个外国人。美国小伙儿杰罗姆·怀特(jeromewhite)是出生在宾夕法尼亚州的80后,外祖父是非洲裔美国人,在二战期间结识了一位日本姑娘,生下了女儿晴美,一家人在战后回到美国。怀特幼年时父母离异,外婆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让他从小就对日本文化有深刻的认同,对演歌的了解也来自外婆。怀特6岁开始唱歌,10岁时已经会唱多数著名演歌艺人的代表作了。

从匹兹堡大学信息工程专业毕业后,怀特前往日本,一边当英语教师和电脑工程师,一边寻找成为职业演歌歌手的途径。他曾向外婆许诺,终有一天要登上代表日本最高水准的歌唱晚会——nhk电视台“红白歌会”的舞台。遗憾的是,外婆没有等到这一天。2005年,怀特的外婆去世了,3年后,怀特的单曲《umiyuki》正式发布,很快成为日本歌曲热搜榜的第四名。怀特成了日本历史上第一位黑人演歌歌手。2008年,他在第59届红白歌会上献唱,并在同年获得了日本唱片大赏的最佳新艺人奖。

怀特的演唱风格受到嘻哈音乐影响,他穿戴着球衣、球鞋和棒球帽演唱,而非传统的和服。他歌曲中传统的歌词勾起老歌迷的怀旧之情,现代的形象则使年轻人重新对演歌产生了兴趣,甚至带来了演歌复兴的小高潮。

 “我的外国学生比日本学生还要多”

西村真琴(makotonishimura)位于东京目黑区的小公寓堪称日本传统乐器的展示库:书柜前挂着一把三味线,被优雅的和服面料包裹着,而歌舞伎表演用到的其他乐器,比如笛子、鼓和古筝并排摆放在书架周围。英国广播公司记者称,正如在歌舞伎表演中一样,三味线处于最中心的位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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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村初次接触三味线是在17岁,那时她还是高中生。母亲带她去见著名音乐教授菊冈广明(hiroakikikuoka)时,后者鼓励她拿起三味线试一试。此后,西村师从菊冈学习三味线25年。菊冈甚至在西村边工作边照顾两个孩子时,免费教授她作为奖励,让她非常感激。如今,西村开设了家庭课堂,将她掌握的歌舞伎配乐知识传承给年轻人。

虽然一些现代音乐家比如“吉田兄弟”(yoshidabrothers)赋予了三味线更加现代化的形象,但这件乐器仍然没有引起年轻人的兴趣。如今日本少数的三味线演奏师多数来自音乐世家,技艺是祖上世代相传的,家族的年轻人从六七岁就开始学习。

西村发现,已经被日本年轻人忽视的三味线,却吸引着很多外国人。来向她求学的第一批学生中,就有一名澳大利亚人。“这非常讽刺,”她在家庭课堂的网站上写道,“我的外国学生比日本学生还要多。”

到了晚上和周末,西村的公寓中就会响起吹拉弹唱的乐声。每年她会组织一次音乐会,让学生们穿着华丽的和服给上百位观众演奏。为他们伴奏的都是职业音乐家。

未来20年中,西村认为自己的三味线学生会超过200人。如今,这些学生来自德国、巴西、法国、南非、英国、波兰、加拿大和美国。

在西村看来,“日本人不会享受音乐,他们专注于完美的演出和不犯错误。职业音乐家不会一同练习,总是在演出前才合练一次。我却喜欢和我的学生们一起演奏。”她表示,这种集体弹奏三味线的感觉,让她回忆起三味线鼎盛时期的荣光,当时三味线是社会生活的一部分,无论在幕府还是公共澡堂,弹奏三味线的艺人都不可或缺。

虽然西村付出了很多努力,对她和她的音乐的支持仍然少得可怜。在研究三味线36年,并且从东京大学艺术系获得学位后,在日本大众眼中,西村仍然只算是业余艺术家。“业余的音乐人是不被尊重的。不管你的技艺多精湛,那终归是你个人的爱好而已。”

西村说,那些不懂音乐的人总是轻率地作出判断和批评。“他们认为我在浪费时间,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做点赚钱的事情。”

享受艺妓生活的澳大利亚人

出生在墨尔本的菲奥娜(fionagraham)过的日子,和多数旅日澳大利亚人并不一样,因为她是日本艺妓文化诞生400年来的首位白人艺妓。

菲奥娜拥有牛津大学的社会人类学博士学位,因为痴迷艺妓文化,她经过漫长的训练成为一名艺妓,艺名纱幸(sayuki),意思是透明的快乐。

菲奥娜对日本的感性认识始于15岁时的学校旅行。她立刻爱上了日本,甚至转学到这个东方国家继续高中学业。从日本庆应义塾大学毕业后,她前往牛津大学攻读博士学位,艺妓的世界仍是她最感兴趣的话题,她甚至着手拍摄与之相关的纪录片。“作为纪录片创作者,从艺妓群体的角度拍摄这部片子非常诱人。(现实中)从来没有外国人成为艺妓,所以我的视角是独特的。”她告诉澳大利亚《每日邮报》。

终于被一家艺妓训练馆接受后,菲奥娜开始学习艺妓的技艺、风俗和生活方式。她表示,虽然西方世界误认为艺妓是以色侍人,但艺妓其实都是艺术家,用掌握的艺术技能娱乐和陪伴客人。大部分娱乐都在餐桌上,包括上流社会的茶道、饮酒礼仪、音乐表演、舞蹈和书法。就连艺妓穿在身上的和服都是艺术品。

“以表演为生的感觉实在太好了。”菲奥娜说。她接受过舞蹈、击鼓和茶道的培训,而吹笛、弹三味线和演唱是她的专长。仅竹笛一项,她就要接受4位老师的培训,着力于4种不同的曲调。

日本艺妓的数量已经从上世纪20年代的8万人,下降到如今的两千人。在菲奥娜看来,这些女性从业者都是坚强且韧性十足的实业家。

菲奥娜的生活已经和艺妓文化密不可分,她为宴会表演,陪伴客人出游,还开办了一家二手和服商店。此外,她也训练新人,如今她的艺妓馆中有5位来自日本不同地区的女学徒。

菲奥娜还热衷于将外国人介绍到艺妓的世界里。通常,艺妓的茶室不接待陌生人,必须有熟客担任介绍人才能进入。而菲奥娜打破了这个惯例,她希望在尊重艺妓规则的前提下,让更多人一窥艺妓的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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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传播日本落语为己任的加拿大人

桂三辉(katsurasunshine)坐在伦敦一家剧院的舞台中间,投入地表演“落语”——日本的一种传统单口相声。他天然的金发与身上夜莺色的和服相得益彰。

这位45岁加拿大男子的雄心壮志是走遍世界,用英语推广日本的落语艺术。如今他已经走过了10多个国家,表演受到了当地观众的好评。

自落语由300多年前的江户时期兴起以来,桂三辉是首位在大阪出道的非日裔的落语艺术家。虽然他使用英语表演,但表达方式和一举一动都是日式的。他最常用的梗,就是“日本人有47种方式说谢谢你”。

1999年刚到日本时,桂三辉最感兴趣的是歌舞伎和能剧。2004年,在横滨首次观看落语表演,令他佩服不已。“那是一见钟情的感觉。”他用流利的日语告诉《朝日新闻》。

2008年从大阪大学艺术系研究生毕业后,桂三辉成为桂(katsurasanshi)的第十个弟子,正式学习落语。苦练的3年中,他发现日本的敬语十分复杂,更艰巨的任务则是掌握大阪方言。但老师对他的要求丝毫不放松,并且告诉他:“想要成为职业的落语艺人,身为外国人不能成为你学艺不精的借口。”

桂三辉认为,落语的娱乐性是全球性的,他希望组建一个由外国人组成的“落语家族”。“那将会非常有趣,我会让世界变成我的舞台。”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