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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习惯 大文章

习惯恐怕是每一个人都会有的。但细观各人的习惯,有不关痛痒的嗜好,有损人害己的陋习,当然也有一些既是自己个性的显露,同时又对自己事业、生活有益无害,甚至可以称得上大有裨益的习性做法。从这个角度看,艺术家的习惯还真是很值得研究和咀嚼呢!于是,在下这篇文章就说说对京剧名家习惯的一些联想。

诱发在下写这个题目更为直接的原因,是最近读了一本由京剧大师马连良之孙马龙写的传记。其中精彩之处颇多,但有一个小细节却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引得浮想联翩。殊不知,原来马连良在调嗓时有一个很不同于常人的习惯:他并非是全神贯注地投入,而是很随意地来回走动,甚至在歌咏的同时对房间内的陈设东摸摸、西看看。这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是独有追求??他如此这般,原来是为了使自己在歌唱时放松,以适应他在舞台表演时追求的那种“马派”所独具的潇洒、松弛的表演风格。看完这段文字描述出的一个大艺术家的生活细节,在下叹服不已。首先叹服的是,马连良能够在一切细节上从自己的艺术出发,琢磨出适合自己的训练方法,这绝不是不动脑子和不经过反复实践就能找到的;其次,叹服是他歌唱功力之深,因为这种看似漫不经心的背后,实际更是要以扎实的幼功和经年的艺术造诣为基础的,没有早年循规蹈矩的基础,没有后天舞台火候的熔炼,没有对自己艺术风格的成竹于胸,没有对艺术目标的不辍挺进,就绝难有在艺术实践和锻炼上的天马行空、游刃有余。如此看来,马先生的习惯,的确已不是一般的个人习性。而是其独特艺术追求的高级境界和艺术经验的高度总结。总之,用一句套话说就是实践后的真知啊!

无独有偶,马连良调嗓的习惯使在下又想到了另一位京剧名老生杨宝森的调嗓过程,也是很值得思考的一个现象。据记载,杨宝森每日调嗓必是以京剧《马鞍山》中的[二黄原板]为功课。这段唱横平竖直,并非是人们习以为常的调嗓唱段,杨氏之所以选它为每日调嗓的功课也是并非偶然,自然有着他的深刻道理。据他说,原因是这段不长的唱中包含了京剧十三辙中的所有字音,一遍唱下来,对于老生字音、辙口等的训练非常有好处,所以,杨氏多年坚守不辍。可不吗?咱们对比杨氏的声音特点和艺术优劣势,更会理解他在调嗓时如此选择的高明了。您想啊,若没有在字音和歌唱上的扎实功力,以他那并不理想的嗓音,想与在艺术条件上远远优于他的那些名家一较高下谈何容易,而杨的制胜法宝不就是他歌唱功力上的不同一般吗?看来,这个功力的奠定还有《马鞍山》的功劳呢!

无论是马连良漫不经心地溜达着唱也好,还是杨宝森以一段包含着所有辙口的唱训练也罢,其高明和所含的道理都的确体现出异曲同工的高明与睿智。因为,他们的习惯都是从自身的艺术特性出发,并寻找到了最符合个人艺术需求的、行之有效的训练方式,进而通过这种方式,又使自己的艺术特性能够更加彰显与放大。其实,在下认为,我们后人在对这些高明的艺术前辈敬佩仰止的同时,最重要的是学习他们寻找和培养出这种优秀习惯的生活态度与钻研艺术的精神,可别是亦步亦趋地也这般如是:我学“马派”,打今儿起就溜达着调嗓了;我宗“杨派”,自明儿始便用“老眼昏花”调嗓了。那您犯的这个错,往大了说是机械主义,从小了说是削足适履。您别忘了,马连良、杨宝森的调嗓习惯,首先都是立足于个人的艺术特点,是多年摸索总结出的法则,因此才行之有效。在这点上,当代名老生张建国君是个大明白人,他虽以“奚派”为宗,但近年他依据自身的条件,在调嗓时不是奚门本派的代表作,而总是以老生经典“洪(《洪羊洞》)三段”为主,因此,他的歌唱功力和嗓音美感反而令人刮目相看。在下看来,建国君在艺术上的匠心和钻研,也可以与前辈们那些成功有效的习惯媲美了。

应该说,在以往梨园界,角儿们的派头往往体现为许多不同常人的习惯。撇开那些行业陋习不提,其实,许多高明的大角儿的习惯都是从自身的艺术出发,是对个人艺术风格的奠定和发展有益的,是艺术的习性。看似是生活小节,但却是很值得研究的大文章啊。再看看我们当下的一些“名角儿”,别说很难发现他们在艺术上的有益的习惯,恐怕连在生活中寻找符合自身艺术特点、有利于自己艺术风格进步的空闲时间和意识都少之又少,根源并非是他们比前辈在智力上有差距,起根儿上说,恐伯还是在敬精神和对艺术的钻研上花的心血太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