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历史解密:《智取威虎山》在“文革”中的遭遇

《智取威虎山》是“文革”中拍摄的第一部“样板戏”电影。为了突出“革命文艺”的成果,江青亲自督战现代京剧《智取威虎山》电影的拍摄,《智取威虎山》也成了江青拍片的“试验田”。“首长”加“内行”,把“英雄人物”们折腾得翻来覆去、颠三倒四。

江青下大力投入《智取威虎山》电影的拍摄。因为这是她第一部“样板戏”影片中的“样板”啊!成败与否,关系到整个“样板戏”影片系列的成败,所以她急于取得经验。

这一回,摄制组已经没有以前那样的信心和自信了,个个硬着头皮悬着心走进摄影棚。镜头里是“杨子荣打虎上山”豪迈气概的场景,而拍摄人员的心里颇有骑虎难下的感觉。

这一回,江青反倒不急了。这期间,江青对剧中英雄人物更为精心,在一次审片之后的座谈会上,她拉杨子荣的扮演者童祥苓坐在自己身边。“祥苓,我要好好研究研究你,怎么样?”江青指的是童祥苓的脸部造型。

她对着化妆师,也对着大家:“化妆时,眼睛角上要往上画出去一些。现在杨子荣的眼睛滚圆滚圆的,脸又这么横,多难看,一点也不英俊。这样不允许!”

江青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化妆师,这一点可不可以解决?”

“可以解决。”化妆师紧张地站起来回答。

“嗯!要克服一切困难,在近影特写中要突出杨子荣的英俊。舞台上看不出的斑点皱纹,上了银幕就看得出了,加了柔光镜没有?”

“加了。”摄影师马上回答。

江青多少懂一些镜头知识,这让大家更加提心吊胆。因为银幕能把演员的面孔放得极大,什么细致微小的毛病都逃不掉镜头的大特写。这十分不利于“三突出”原则对英雄人物的美化要求。而江青却十分挑剔,决意让不利化为有利。这下可苦坏了演员和拍摄人员。

童祥苓演《智取威虎山》电影时,已是40多岁的中年人了,为拍好英雄人物形象,他既要勒头带又要吊鼻。由于勒头带太紧,笑时脸部肌肉太绷,表情受到影响,笑好似哭一般。可问题却不好解决,大家都在发愁。江青也没有好办法。她突然要童祥苓放弃吊鼻。

江青把美化英雄的希望寄托在化妆上。但化妆师化的妆,她怎么看也不满意。座谈会上,江青用铅笔指着童祥苓的脸比划着:“他眼睛圆,上下不能再画了,再画就成大核桃了。外眼角可以淡淡地往上画一下,不难的,你们看……”她要来一张白纸,在纸上画着。“睫毛要黑一些,往上卷一些,你们有没有睫毛夹?”“有就要用,要千方百计地使我们的英雄人物美些。”她左右看看,像是在捕捉下一个猎物。

“沈金波!”江青大声叫着参谋长的扮演者,“你怎么面黄肌瘦的?是不是不给你吃?”显然,江青对《智取威虎山》剧中第二号英雄参谋长的人物形象也不满意。

沈金波一愣,无言以对,过了半天才说了一句:“我身体挺好,我还觉得胖了些呢。”

有一次在北京审查《智取威虎山》,江青将周恩来也请来了,同时来的还有张春桥、姚文元、康生等人,看架式是一次正规的审查。

“打击乐队坐在哪?在台下吗?”“不,在台上。”

“怎么那么响?把乐队的那个话筒拿掉。”剧组负责人于会泳立即将这些意见记了下来,以后再排演,那个话筒就不会再出现了。杨子荣出场了,江青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杨子荣的帽子太难看了,往后面戴了不说,两边还耷拉下来。”

第二场,李勇奇出场。“李勇奇喊妈不要带哭声,不要吼。应该一声比一声强:‘妈……妈……妈!’”江青在台下比划着喊起来。

第三场的小常宝,江青又挑剔了:“帽子那么难看,毛那么蓬松耷拉,这是谁搞的嘛?!”

于会泳在江青身边不住地咕哝:“请首长批评,我们改进……请首长批评,我们改进。”

“嗯,现在的器乐编得不错。”江青点着头。

台上,演员们非常认真投入地演戏,杨子荣在常猎户家“访贫问苦”,激昂地唱道:“消灭座山雕,人民得解放,翻身做主人,深山见太阳。”音乐也跟着深情、激昂起来。江青歪起头凝神仔细听:“这里有个小过门,你们搞了《东方红》曲调吧?”

台下的江青比台上的演员还要说得多。她身边的几位领导一般不说什么,特别是周恩来,他已经被京剧的旋律打动了,目不转睛地看戏。“是。”于会泳赶忙回答江青。

“好!”这可是难得的叫好。于会泳脸上露出了点笑意。

因为江青不断提问题,发表意见,心思有时不在舞台上。演杨子荣“打虎上山”一段戏时,江青又和于会泳说话,错过一段“马舞”戏,这是江青最为关心的重头戏。因为江青喜欢骑马,曾对《红灯记》剧组回忆过她在延安第一次骑上马背时的情形。

江青没有看到杨子荣的“马舞”,马上拉下了脸。于会泳没等江青发作,赶忙说:“是不是演出后,请江青同志再单独看看‘马舞’?许多问题我们还需要请教。”

江青高兴地拍拍于会泳的手。结果整场演出她没再挑什么大毛病,把注意力全部放在演员的服装、鞋帽上了,几乎出场的每一个角色的衣、帽、裤、靴、腰带、补丁,全都批评到了。“杨子荣的围巾要用个别针别住。围巾的颜色不够亮,要浅驼色或淡咖啡色,这一条偏紫,马上换!”“哎,这个帽子,不好!我看也不要穿马靴了,看这副样子多窝囊,还是穿原来的吧,改回来,改回来!”“腰带不行,扎得太往下了,再加上那顶大帽子,你看看杨子荣成了什么?上身长,下身短,头重脚轻。这可不行!”

演出完毕,周恩来等人随江青来到休息室,剧组领导与演员也被请来听意见。江青手拿自己头上常戴的那顶皮帽子,迫不及待地谈起帽子问题,指示帽子应怎样设计。“像我的帽子这样,两边要直。我这顶帽子比你们的好,边儿不能往外蓬出去。”

张春桥在一旁笑道:“我们今天看戏的时候,一直在议论帽子。”

江青却没有笑意,拉长脸指着童祥苓:“你,像顶了一口锅!”她对剧组领导说:“就像我的帽子那样,还可以把毛搞得短些。前面的那一块皮是方的,而你们的是圆的。我的帽子就不像大帽子,不信让童祥苓戴上看。”“童祥苓,你戴戴!”江青把自己的皮帽扣在童祥苓头上,歪着头欣赏了一下。“于会泳,你也戴戴,大家研究嘛。”于会泳接过江青帽子,试了试。“嗯,毛可以再短些。”江青叹道。

对京戏一窍不通、很少发表意见的姚文元指指童祥苓说道:“不要把脸压下去,帽子要往上戴戴。你的腰带也扎得太靠下,往下扎了就会显得上身太长,不美。”

江青尤其对大衣的皮毛不满。剧组向她介绍说,上海的工人很支持“样板戏”,仅皮毛一项,就做了十八种样品供剧组选择。江青听了哈哈大笑,满意地点着头说:“好!那就选一种毛短、带卷的吧!”

周恩来只对几处唱腔和舞蹈动作提了意见,没有参与其它讨论。

周恩来说到唱腔,这倒提醒了江青。她就势提出一句关键唱词??杨子荣“迎来春色换人间”一句,其中的“色”字就是毛泽东亲自修改的。她告诉演员:演唱时,一定要吐清楚这个字。江青高声叫着:“康老查了这个字,‘色’字音在‘十三辙’中念‘塞’音。哼,资产阶级权威总是在这些地方敲我们。以为我们不懂,不知道。可是,你们没唱出来这个字,下没下功夫我不知道,反正我听不到这个字。要好好研究分析问题出在哪里。”

“还有,”江青最后又正色道,“童祥苓,你怎么有点驼背?要挺直!沈金波,你也有驼的味儿。”江青最忌讳驼背,尤其是在舞台上。在她所树立的英雄形象上,她不止一次地训斥演员。演李玉和的钱浩梁、演郭建光的谭元寿,还有几个女演员,为驼背问题不知被她教训过多少次。江青十分注意英雄人物的形象,她多次指示:演兵的人一定要年轻、英俊、腰板挺直,“不能像老头子”。

江青不仅对舞台上的细节要求很严,对银幕上正面人物的表演也十分挑剔。在一次审查《智取威虎山》样片时,江青看到小常宝向杨子荣控诉土匪罪状,悲愤地呼喊爹爹的镜头,“怎么眼里没有泪水?激情没有出来。”

拍摄时,这一组镜头要来来回回地拍,饰演常宝的演员要来来回回地唱,已经消耗掉很大的感情与体力,再来来回回地哭,确实难以为之,声音就没了,怎么还能再唱呢!

摄制组告诉江青,说常宝的眼睛已经滴了甘油。“滴了甘油?在哪?我一点眼泪也没看见,要滴上晶莹的泪水!”谁也不知道江青所言的“泪水”是指什么。银幕上,常宝唱道:“我娘却跳涧身亡……娘啊……”“这儿也要看见泪珠!”江青说。“有的。”旁边有人应了一声。

“有?有什么?”江青狠狠地瞪着那个应声的人,“我看不出。泪水要用适当的光照着。你们这里缺少这道光。”

不仅是泪珠的闪光,就是普通的眼神光,江青也要求得极为细致、严格。眼睛的神采是突出人物内心的最好写照,她的英雄人物特别需要眼神光。

江青为了最大限度地放射英雄的光彩,对摄影也提出了种种特殊的要求。

比如,拍正面英雄人物时,要多用仰角,要正面,光效要明亮;拍反面人物时,要多用俯角,要侧面,光效要昏暗。这种以“三突出”为中心的电影拍摄理论,在《红灯记》影片李玉和与鸠山身上得到了充分体现。

“赴宴斗鸠山”一场,场上只有李玉和与鸠山两人,你来我往、斗智斗勇唱完全场,戏的比重是一样的。但突出谁,却是重要的立场问题,如何突出也是一个艰难的技术问题。导演除将镜头多给李玉和之外,在全景镜头里,李玉和总是在前景,呈正面,居画面中心。而鸠山则在后景,呈侧面,靠边站。当两人斗争进入高潮时,导演又安排了一组节奏强烈的对列镜头,仰拍李玉和近景,俯拍鸠山中景,在气势上使李玉和始终压制鸠山。

这一场的镜头得到了江青的肯定。她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嗯!这就叫‘源于舞台,高于舞台’。”

作为经验,这一场的镜头被作为范例,广为宣传。

以仰角拍摄英雄,并不是一剂万能药,有人“吃”了反而出现毛病。

上海京剧团《海港》剧中主角方海珍的饰演者李丽芳,属长方脸形,仰角拍摄,实在不是适合于她的最好角度。摄制组不敢改动,依旧机械地使用仰角拍摄。结果,使银幕上的方海珍显得又老又丑,手比脸还大,不但没有突出她、美化她,反而丑化了她。江青对此最不满意,不知挑过多少毛病。“方海珍的头发真是岂有此理!后面有个包似的,像个老母鸡!”“你们还给方海珍穿粉红格子的衣服,你们自己说说俗气不俗气!”

江青为了几个“样板戏”影片的拍摄,总是横加指点,让人不知所措。

比如演员演戏一般都是连贯的,感情好表现,唱段也能保持连贯性,一气呵成。电影则不然。演员感情刚酝酿上来,唱上几句就要换下一个镜头了。而“样板戏”的主角们都不是电影演员,在镜头前翻来覆去地总唱这几句,感情老是出不来。可江青偏偏对“样板戏”拍摄提出高标准要求??“激情”。她曾经对演员们说过:“激情,就是无产阶级的美。”

江青还要戏曲演员声情并茂,避免后期录音时表情与声音不谐调。她要求各摄制组拍摄“样板戏”时,一律采用同期录音方式。当时的音响设备很差,同期录音效果达不到要求标准。各摄制组只好想尽办法,保证激情,保证声情并茂。

摄制组经过多次实践,拍摄顾及了演员的“激情”,就无法表现武打与舞蹈的连续性,京剧的锣鼓点可不等人啊!同时,要拍出武打一招一式、一起一落,就又忽略了整个武打的气势,搞不好,既表现不出“革命激情”,又表现不出武功技巧。摄制组真犯愁。

审看完《海港》样片,江青极不满意。“怎么所有的人都看不到眼神光?你们打没打眼神光?”

导演谢铁骊诚恳地说:“眼神光比较难,它与角度关系很大,稍一动,就没有了。”

“哼,别说得那么难,那么玄乎!明明是你们自己有问题。”江青一脸不悦。

摄影师钱江在一旁补充谢铁骊的话:“眼神光在一定的反射角才能看得出来。”

江青面带愠色,嗲声叫起来:“我不听你的!不听你的!人家的片子怎么解释呀?人家有的是40年代的片子,在玻璃上跳舞,难度多大呀!”江青指的“人家”,就是被她痛骂为“资产阶级大毒草”的西方影片。实际上,她常把她比较欣赏的几部西方影片挂在嘴边。特别是在摄影方面,江青对几部外国片子佩服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