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童星”与“童星”现象
近些年,随着戏剧界和电视台频频举办京剧大赛,天津少儿选手屡显锋芒,占取鳌头,作为一种“童星”现象越来越引起广泛的关注。仅自新世纪以来,先是号称“天津著名小孩”的4岁女童刘小源,在2001年中央电视台主办的首届京剧戏迷票友大赛中,以一段有板有眼的《野猪林》反二黄“大雪飘”摘取了金奖,一时红遍京津,各类晚会邀角者踏破门槛。紧接着,6岁的小女老生李特,又在全国戏剧"小梅花"赛事中获金奖。此后,关于天津娃娃折桂的消息源源而来,2003年第二届戏迷票友大赛,天津进入决赛的选手14名,占决赛选手总数近四分之一;其中少儿7名,占全体少儿选手的二分之一;刘潞、黄雨晴、刘建帅等3人获金奖,其余4名银奖,入围人数和获取奖项均位居大赛榜首,显示出了强劲的整体实力。“天津的孩子太厉害了!”这是在许多大赛期间,经常可以听到的一句话。也不时有外地朋友好奇地打听,为什么有这么多的天津娃娃会唱戏啊?我说这并不奇怪,天津历来就是京剧艺术的热土,你看全国的大剧团,好多名角都出自津门。眼下的“童星”辈出,既有历史因素,又属现实态势使然,或者说是传统在当代的一种延伸和出发。天津与京剧艺术的渊源由来已久,甚至可以说几乎与其发源地北京同步。天津地处五河下梢,渤海之滨,京畿门户,水陆交通枢纽,很早就成为我国北方的经济中心。市面繁华带动了文化娱乐,各地戏班子云集,酿就了听戏、好戏的民风习俗。早在清代道光四年(1824),诗人崔旭即在《津门百咏》的“儿童诗”里写道:“饥民零落不成双,乞食声哀夜到窗。只有儿童偏安乐,满街学唱二黄腔。”你看,天津的孩子唱戏早不早!而且其迷恋之情,连当时的灾荒饥饿都挡不住。道光二十年前后,天津就有了票房,涌现出第一代京剧艺人、名丑刘赶三。老生“三鼎甲”之一、与程长庚齐名的余三胜到津演出,“泥人张”为他塑过戏装像。推动京剧真正走向成熟的第二代大师谭鑫培,随父北上,是先到天津习艺,后赴北京寻求发展的。以后的岁月里,大江南北的京剧名角几乎都把天津当作施展身手的舞台,乐于接受好戏而又褒贬分明的天津观众的检验,梨园界就有了“北京学艺,天津走红,上海赚钱”的说法,至今仍在流传。孩子们唱戏,离不开一定的环境熏染和老师、家长的支持,大戏迷多,小戏迷才会多。天津的特点是“热土”从不曾冷下来,就是在寒气肃杀的“文革”期间,我还看过全部由小学生演的大戏《智取威虎山》。劫难以后,冬去看来,京剧很快回热和升温,新苗遍地萌生。艺校开设学前班,社会上有民办戏校;像厉慧良这样的武生大家,生前还曾为一家小学义务排练全部《龙凤呈祥》;近年市振兴京剧基金会又办起了少儿活动中心、“夏令营”……如此“齐抓共管”,氛围浓郁,小戏迷们能不茁壮成长么!当然,眼下的“分外妖娆”,也与弘扬民族文化的大气候有极大的关系,国家提倡,媒体造势,“童星”现象已不只见于天津。今年元旦前后,我应邀担任全国少儿戏曲大赛的评委,发现北自东三省,南到云贵少数民族地区,都有“童星”闪烁,而且地方戏曲的势头不弱于京剧,在某些省份甚至更强。越来越多的地方“童星”闪闪,是一件可喜的大好事,说明在经济日益全球化,东西方文化碰撞交汇的今天,我们的戏曲艺术薪火相传,在下一代心目中扎下了根,大有利于民族优秀文化的保存和传承。不过,“童星热”中也有一些倾向值得注意。比如家长追风,望子成龙心切而过早给孩子锁定终身的做法就需要适当降温。孩子唱念一段戏,得了奖,只反映他在特定年龄段的模仿能力,并不证明就是天才,就能成为艺术家。由于成长过程中的变数,生理、心理变化和志趣的更移,小选手日后真正宜走专业道路的终归是极少数,绝大部分将成为观众和爱好者。美国电影童星秀兰?邓波儿是最典型的例子,幼时红遍天下,后来却做了职业外交官。何况,当代戏曲市场有一定的局限,剧团趋向于少而精,对演员的需求量(除个别尖子外)不会很大。因此在支持孩子喜爱戏曲的同时,不宜因家长的意愿而过早地定向,要为他们保留广阔的发展空间,坚持全面的知识培养,免得留下后患。特别应该警惕的是,不要把成人的虚荣心和功利心转加到孩子身上,让他们小小年纪就承受胜负得失的沉重压力。某省的小选手,一旦获了全国的什么奖,有的家长就带着跑码头走穴,而且按奖项等级划分价码;还有的专业团体,把老师评定职称与孩子获奖挂钩,老师求胜心切,孩子充当马前卒,其精神负担之重可想而知。这显然都背离了比赛的初衷,无益于孩子们的健康成长。孩子唱大戏,贵在参与。应该备加珍惜“童星”的童心与童真,让他们欢乐、轻松地邀游于戏曲艺术的海洋,感受民族文化的奥妙,由此留下的美好记忆和情结,必将陪伴和影响他们的一生--这才是我们为“童星”现象喝彩的真正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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