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与金一荣俱荣，一衰俱衰

南宋和金的关系，现在看来就像是牙齿和嘴唇，平时吃饭的时候会不小心咬到嘴唇，但是一旦没有了嘴唇，牙齿很快也就掉光了。

前面有讲过，宋孝宗的“乾淳之治”与金世宗的“大定之治”为宋金两朝历史上最为光辉的年代，而且是南北同兴，这在中国历史上尤为难得。在这几十年里，南北两朝文化交流、经贸往来使得中原文化形成了新的格局，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显然值得后世大书特书。

但历史常常会给人开玩笑。这一切正如我在《布拉格之夜》里提到的那样，本来望去是民主的霞光，走进才发现已跌进了专制的峡谷，有些隐蔽的河湾，看似风景绝佳，但却潜藏着吞噬生命的漩涡。其实不只是昔日的神圣罗马帝国如此，中国的南宋亦不例外。现在我们回头反观，经历了宋孝宗的治国理政之后，他的接班人必定能在“乾淳之治”的肥沃土壤上有一番作为。

(图)南宋与金的形势图

可惜的是，“文景之治”这种父子同兴的情况在中国历史上绝对少见，“英雄无后”这一奇怪逻辑总是在中国历朝历代的皇族中上演。譬如刘备的儿子“扶不起的阿斗”，几乎成了蠢货的代名词，而一代枭雄晋武帝司马炎的儿子晋惠帝司马衷，却是举世罕见的“白痴皇帝”。至于“尽取吴地”的楚威王，却生了一个笨到极点的儿子楚怀王。这种倒霉的事情，结果也发生在宋孝宗身上。

宋孝宗晚年一直不放心的，就是太子赵惇。此人虽为皇子，但却智商呆笨，并患有精神疾病。宋孝宗为了培养接班人，苦心将其下放到荣州做刺史（相当于市纪委书记），结果干事不力，赶紧调到镇洮军任节度使（相当于省军区政委），做了几年之后，仍然没有任何政绩，但宋孝宗的大儿子、二儿子都相继病死，他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身不由己，只有将自己的皇位传给三儿子赵惇这个笨伯，史称宋光宗，年号绍熙。

据史书记载，赵惇有严重的精神疾病，经常一个人傻笑、发呆。所以一切朝堂大事皆有其妻子李凤娘做主。李凤娘是一个没有大智慧，却有一肚子小聪明的市井女人，史书上记载她“性妒悍”。赵惇却对李凤娘信任有加，甚至连何时向其父请安这样的事情都向李凤娘禀报。宋孝宗虽然退位，但却有着政治影响力，无疑是李凤娘独断朝纲的拦路虎。在李凤娘的撺掇下，宋光宗竟然刻意疏远宋孝宗，结果将自己的父亲气死了。

谁也没有想到，宋光宗这个忤逆的疯儿子连父亲的葬礼都不主持，这一下子气坏了几位赵汝愚、韩侂胄等几位老臣，大家一核计，直接将他逐下皇位，将皇子赵扩拥立为皇帝，史称宋宁宗。没过多久，宋光宗这个疯疯癫癫的“太上皇”就死在皇宫里了。《宋史》认为，宋光宗“惊忧致疾”的原因乃是因为皇后“宫闱妒悍”。现在的医学看来，宋光宗属于先天性精神官能障碍，属于残疾，理应受到社会的同情。

(图)赵惇（1147年9月30日-1200年9月17日），宋朝第十二位皇帝，宋光宗.

我们看到，南宋在绍熙年间之后走向了衰败，但与宋光宗一同继位的金国皇帝金章宗完颜璟却是一位贤主。在金章宗的统治下，金国彻底从奴隶社会走向了封建社会，大量的奴隶被释放成为了平民，在一些大的城市里，原始的市民社会逐渐产生，而且金章宗本人对汉文化颇有研究，在他的力主下，金国贵族开始与汉族通婚，民族融合获得了进一步的加强。

但值得一提的是，金章宗看到南宋逐渐走向下坡路之后，他本人也放松了军事训练的要求。金章宗统治时期，金国的军队作战能力大大下降，甚至许多战士也开始了琴棋书画，这在之前是从未有过的。金章宗忽略了南宋对它的军事威胁，北方崛起的蒙古日渐成为了金国与南宋的最大敌人。

因此，金国也在金章宗执政晚期开始走了下坡路。西方东亚史研究学者曾有一种观点，认为是南宋忽然遇到宋光宗这个傻皇帝之后，一蹶不振，这不但毁了宋朝，也毁了金国，因为曾经在宋孝宗与金世宗执政时，大家都相互搞“军备竞赛”，结果一下子成了“南北同兴”的局面，但其中只要有一方歇气，另外一方也会很快地放松下来。这一说法虽然不完全对，但至少也反映了一点：在民族融合、交流已成大局的时代下，“一家独大”早已不可能，“一荣俱荣”才是民族共同兴旺的法则。在当下全球化的视野中，这一历史经验仍足以让我们反思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