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的“元宵联欢晚会”节目单
对于我们现代人来说,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恐怕就是春节了,但是在宋朝可不是这样的,宋朝时期最重要的节日是元宵节,场面可比春节热闹多了。
元宵节焰火
1
东风夜放花千树,一夜鱼龙舞
对于生活在宋朝的人们来说,最盛大、最隆重、最热闹的节日,并不是春节,而是元宵节。
“正月里,正月正,正月十五闹花灯。”说起正月十五元宵节,我们必想到花灯。元宵放灯的习俗兴于唐而盛于宋。唐代放灯时间为三天(从正月十四到正月十六),赵宋立国后,宋太祖于乾德五年正月下诏:“上元张灯旧止三夜。今朝廷无事,区宇乂安,方当年谷之丰登,宜纵士民之行乐。其令开封府更放十七、十八两夜灯。后遂为例。”将元宵放灯时间延长至五天。南宋淳祐年间,又增为六夜,正月十三日就开始放灯。
而元宵放花灯的节日气氛,老早就开始酝酿了。才过了冬至,在汴京宣德门前的御街上,开封府早已用竹木搭好了用于放灯的棚楼,饰以鲜花、彩旗、锦帛,挂着布画,“皆画神仙故事,或坊市卖药卖卦之人”,这种棚楼叫作“山棚”。
从岁前开始,汴京御街两廊每天都有各色艺人表演各种娱乐节目:魔术、杂技、说唱、歌舞、杂剧、蹴鞠、猴戏、猜灯谜,“奇巧百端,日新耳目”,节目单绝对比央视春晚的要丰富得多、精彩得多。《东京梦华录》收录了一份当时最受欢迎的节目名单与艺人名录:吞铁剑的张九哥;演傀儡戏的李外宁;表演魔术的小健儿;演杂剧的榾柮儿;弹嵇琴的温大头、小曹;吹箫管的党千;作剧术的王十二;表演杂扮的邹遇、田地广;筑球的苏十、孟宣;说书的尹常卖;弄虫蚁的刘百禽;表演鼓笛的杨文秀。
随着元宵节临近,人们又在御街山棚的左右,摆出两座用五彩结成的文殊菩萨与普贤菩萨塑像,身跨狮子、白象,从菩萨的手指,喷出五道水流——这是最早的人工喷泉装置吧!从山棚到皇城宣德门,有一个大广场,官府在广场上用棘刺围成一个大圈,长百余丈,叫作“棘盆”。棘盆内搭建了乐棚,教坊的艺人就在这里演奏音乐、百戏。游人站在棘刺外面观赏。
到了放灯之期,山棚万灯齐亮,“金碧相射,锦绣交辉”。上面站着身姿曼妙的歌妓美女,衣裙飘飘,迎风招展,宛若神仙。山棚还设置有人工瀑布——用辘轳将水绞上山棚顶端,装在一个巨大的木柜中,然后定时将木柜的出水口打开,让水流冲下,形成壮观的瀑布,灯光映照之下,甚是好看。宣德门楼的两个朵楼,“各挂灯球一枚,约方圆丈余,内燃椽烛”。“诸坊巷、马行、诸香药铺席、茶坊酒肆,灯烛各出新奇”,“有灯球、灯槊、绢灯笼、日月灯、诗牌绢灯、镜灯、字灯、马骑灯、凤灯、水灯、琉璃灯、影灯”,等等,灯品之多,让人目不暇接。
南宋临安府的元宵节庆,也是早早就拉开了序幕。时序才进入冬季,街市上已开始销售各种漂亮的花灯,“天街茶肆,渐已罗列灯球等求售,谓之‘灯市’”。“一入新正,灯火日盛”,正式的闹花灯时间尚未开始呢,市民们已先试着放灯。
街市上出现了很多支歌舞队,表演“傀儡、杵歌、竹马之类”的节目,她们“首饰衣装,相矜侈靡,珠翠锦绮,眩耀华丽”。贵邸豪家经常邀请这些歌舞队前往表演。杭州三桥等处,“客邸最盛,舞者往来最多”,每夕华灯初上时分,客人到酒楼饮酒,“则箫鼓已纷然自献于下”,只要不多的一点赏钱,便可欣赏到精彩的表演。“终夕天街鼓吹不绝”,节日的浓烈气氛,“自此日盛一日”。
转眼就到元宵放灯时候。每夕入夜之后,从大内到坊间,各种花灯争奇斗巧。宫廷的花灯无疑最为豪华,某年宫禁制作的“琉璃灯山”,高五丈,上面有各式人物,由机关控制,活动自如。至深夜,则“乐声四起”,“放烟火(即烟花)百余架”。
民间也是“家家灯火,处处管弦”,“灯品至多”,“精妙绝伦”。走马灯,“马骑人物,旋转如飞”;珠子灯,“以五色珠为网,下垂流苏,或为龙船、凤辇、楼台故事”;羊皮灯,“镞镂精巧,五色妆染,如影戏之法”;罗帛灯,“或为百花,或细眼,间以红白,号‘万眼罗’者,此种最奇”。有一种“无骨灯”,浑然是一个大玻璃球,非常奇巧;还有一种名为“大屏”的巨型灯,“灌水转机,百物活动”,用水力驱动旋转。“又有幽坊静巷好事之家,多设五色琉璃泡灯,更自雅洁”,如花女眷,“靓妆笑语,望之如神仙”。
西湖诸寺,以灵隐山上天竺、中天竺、下天竺三寺“张灯最盛”,而且,“往往有宫禁所赐,贵珰所遗”,“都人好奇,亦往观焉”。宋人说,“君王不赏无人进,天竺堂深夜雨时”。清河坊的蒋检阅家、张府等富家林苑,不但挂出“异巧华灯”,还放烟花,唱雅戏,“笙歌并作”。这些私家林苑是对外开放的,游客可以进来观赏,“游人仕女纵观,则迎门酌酒而去”,林苑主家还会向客人提供“奇茶异汤,随索随应”。怪不得“游人玩赏,不忍舍去”。杭州各大酒楼也点起灯球,“喧天鼓吹,设法大赏,妓女群坐喧哗,勾引风流子弟买笑追欢”。
宋朝人的元宵夜,恰如辛弃疾《元夕》词所形容:“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2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宋朝元夕,“华灯宝炬,月色花光”。比月色更迷人的是人间的灯火;比华灯更动人的是观灯的美人。
正如梆子戏《看灯》的唱词所言:“正月里闹花灯,姊妹娘儿去看灯。城中仕女多齐整,汴梁城中人看人。”元宵放灯,万人空巷,不仅为观灯,更为观人。司马光闲居洛阳时,上元之夜,夫人欲出门看灯。司马光说:“家中点灯,何必出看?”夫人曰:“兼欲看游人。”司马光说:“某是鬼耶?”司马光性格严正,缺乏生活情趣,所以不能理解为什么夫人要跑到外面观灯,“兼欲看游人”。
不过,如果我们以为宋朝的女子“躲在深闺无人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则是想错了。平日里,汴京的“仕女往往夜游,吃茶于彼(茶坊)”,元宵更是女性夜游的狂欢节,放灯期间,每当华灯初上,宋朝女子都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皆戴珠翠、闹蛾、玉梅、雪柳、菩提叶、灯球、销金合、蝉貂袖、项帕(都是首饰的名堂),而衣多尚白,盖月下所宜也”,出门赏花灯。夜市之上,“都民仕女,罗绮如云,盖无夕不然也”。观灯的女孩子,尽兴游赏,甚至彻夜不归:“每出,必穷日尽夜漏,乃始还家。往往不及小憩,虽含酲溢疲恧,亦不假寐,皆相呼理残妆,而速客者已在门矣”。早晨归家后,虽然疲惫不堪,却舍不得小憩片刻,整理一下残妆,又与朋友游玩去了。
元宵之夜逛街看灯的女子之多,从一个细节可以看出来,那就是灯收人散之后,汴京、临安的市民都有持灯照路拾宝的习俗,往往能拾得观灯妇人们遗落的贵重首饰。《武林旧事》记载:“至夜阑,则有持小灯照路拾遗者,谓之‘扫街’。遗钿堕珥,往往得之。亦东都(汴京)遗风也。”
多情少女、风流少年明着看灯,眼角却偷偷看人,宋词说,“这一双情眼,怎生禁得许多胡觑”?男女四目相对,难免擦出一些醉人的火花,恰如明朝的文人所描述:“宋时极作兴是个元宵,大张灯火,……然因是倾城仕女通宵出游,没些禁忌,其间就有私期密约,鼠窃狗偷,弄出许多话柄来。”但明朝文人的说法或许带有偏见,发生在元宵夜的爱情其实很美好,哪里是什么“鼠窃狗偷”?
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如此良辰美景,岂可辜负?于是在宋朝的元宵夜,“见许多才子艳质,携手并肩低语。东来西往谁家女?买玉梅争戴,缓步香风度”。“公子王孙,五陵年少,更以纱笼喝道,将带佳人美女,遍地游赏。人都道玉漏频催,金鸡屡唱,兴犹未已”。“那游赏之际,肩儿厮挨,手儿厮把,少也是有五千来对儿”,谈情说爱的情人们是那么肆无忌惮,手挽手、肩并肩。汴京城里甚至设有专供少年男女谈恋爱的地点,“别有深坊小巷,绣额珠帘,巧制新妆,竞夸华丽,春情荡漾,酒兴融怡,雅会幽欢,寸阴可惜,景色浩闹,不觉更阑”。
许多人都以为宋代“礼教吃人”,“男女授受不亲”,却不知宋朝的少年男女也有自由恋爱。好事的宋人还总结出一套跟女孩子搭讪、交往的指南,叫“调光经”“爱女论”,换成今天的说法,大约可以叫作“把妹秘诀”。“调光经”告诉男孩子,遇上了心仪的女孩子,当如何上前搭讪,如何博取对方好感,如何发展感情:要“屈身下气,俯就承迎”;“先称她容貌无只,次答应殷勤第一”;“少不得潘驴邓耍,离不得雪月风花”;“才待相交,情便十分之切,未曾执手,泪先两道而垂”;“讪语时,口要紧,刮涎处,脸须皮”;“以言词为说客,凭色眼作梯媒”;“赴幽会,多酬使婢,递消息,厚赆鸿鱼”;“见人时佯佯不睬,没人处款款言词”。
宋话本小说《张生彩鸾灯传》讲述了一个发生在元宵节的爱情故事:南宋年间,越州有一名“轻俊标致的秀士”,年方弱冠,名唤张舜美。因来杭州参加科考,未能中选,逗留在客店中,一住半年有余,正逢着元宵佳节,“不免关闭房门,游玩则个”。恰好观灯时候,在灯影里看见一名楚楚动人的小娘子,不由怦然心动。张舜美便依着“调光经”的教导,上前搭讪。“那女娘子被舜美撩弄,禁持不住。眼也花了,心也乱了,腿也酥了,脚也麻了,痴呆了半晌,四目相睃,面面有情”。两人由此相识、相爱,并相约私奔,经一番磨难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不少话本、小说、戏文讲述的爱情故事都不约而同地以汴京或临安的元宵节为时空背景,这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因为,宋朝人的上元佳节,确实是一个很容易产生爱情的浪漫节日。
3
奏舜乐,进尧杯,传宣车马上天街
元宵节在宋代发展成最热闹的世俗狂欢节,跟市民文化的兴起、商品经济的繁荣,以及宋政府对元宵闹花灯的赞助是息息相关的。
与元代“每值元夕,虽市井之间,灯火亦禁”、明朝因“正月上元日,军民妇女出游街巷,自夜达旦,男女混淆”而“痛加禁约,以正风俗”的做法不同,宋政府对于元宵节的国民狂欢表现得非常宽容,诚如宋太祖所言,“宜纵士民之行乐”。北宋时,应天府倒发生过一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故事,但这个故事在流传的过程中走了样,事情的真相其实是:应天府留守田登,名字与“灯”谐音。下属为避讳,遇到“灯”字一概改为“火”字。“忽遇上元,于是牓于通衢:‘奉台旨,民间依例放火三日。’”台谏官获悉此事,立即弹劾,田登因此被罢了官。宋朝从未有“不许百姓点灯”的事情。
恰恰相反,民间放灯一直受到宋政府的鼓励。南宋时,依照惯例,元宵期间,临安府会蠲免公租房的三日租金;从正月十四日起,官府每天都要给各支歌舞队发钱发酒,以资犒赏;每至傍晚,临安府还要差人到各家各户询问:点灯的油烛是否够用。若不够,官府“各给钱酒油烛,多寡有差”,领取酒、烛到升旸宫,领取钱到春风楼。
到了放灯最后一夜,即正月十八日晚上,临安府尹要出来拜会市民。每当这个时候,府尹大人就坐着小轿,在舞队的簇拥下,招摇过市,“箫鼓振作,耳目不暇给”。临安政府的“吏魁”跟在小轿后,背着一个大布袋,里面装的都是“会子”(纸币),每遇到在杭州城做生意的商民,便给他们派钱,每人数十文,祝他们新年生意兴隆。这叫作“买市”。不要以为这是我编出来的,《武林旧事》有记载:“吏魁以大囊贮楮券,凡遇小经纪人,必犒数十,谓之‘买市’。”有一些狡黠的小商人,用小托盘放着梨、藕数片,在人群中钻来钻去,重复领赏,官府也不去计较。
宋朝的元宵节还有一个惯例:天子与民同乐,以示亲民。一首宋代小词写道:“奏舜乐,进尧杯,传宣车马上天街。君王喜与民同乐,八面三呼震地来。”说的便是宋朝皇帝在宣德门与民同过元宵的情景。每年的正月十四(或十五,或十六)之夜,皇帝都要“乘小辇,幸宣德门”,观赏花灯;随后,“驾登宣德楼”,宣德楼下早已搭好一个大露台,诸色艺人在露台上表演相扑、蹴鞠、百戏等节目,皇帝坐在楼上欣赏表演,“宫嫔嬉笑之声,下闻于外”;“万姓皆在露台下观看”,先到宣德门下的市民,“犹得瞻见天表”,得以近距离一睹龙颜。
这时候,叫卖“市食盘架”的小贩守候在门外,等着赏灯的嫔妃宣唤,皇室中人叫买小吃零食,出手非常大方:“妃嫔内人而下,亦争买之,皆数倍得直,金珠磊落”。有些幸运的小贩,一夜之间就发了财,“有一夕而至富者”。
北宋徽宗年间,皇室还在皇城端门摆出御酒,叫“金瓯酒”,由光禄寺的近千名工作人员“把着金卮劝酒”。“那看灯的百姓,休问富贵贫贱老少尊卑,尽到端门下赐御酒一杯”。侍卫呼喝提醒游人:“一人只得吃一杯!”
话说有一年元宵,某女子游了皇城后,已是深夜时分,见端门摆着“金瓯酒”,也饮了一杯。饮酒后,又顺手牵羊将金酒杯塞进了怀里,想偷走。谁知被皇室卫士发现,一把抓住,问她为什么偷东西。女子说:“妾身的夫君平日管得严,我今天喝了酒,面带酒容,回家后夫君会不高兴的。我将金杯带回去,做个证物,说是皇帝御赐的酒,夫君就不敢有意见了。”只听隔帘有人笑道:“将金杯送给她罢。”帘后那个说将金杯送给女子的人,便是宋徽宗。
这个故事记录在宋人万俟咏《凤皇枝令》诗的序言中,应该是可信的。后来又被改编进话本《宣和遗事》,就更有戏剧性了:“宣和间,上元张灯,许仕女纵观,各赐酒一杯。一女子窃所饮金杯,卫士见之,押至御前。女诵《鹧鸪天》云:‘月满蓬壶灿烂灯,与郎携手至端门。贪看鹤阵笙歌举,不觉鸳鸯失却群。天渐晓,感皇恩。传宣赐酒饮杯巡。归家恐被翁姑责,窃取金杯作照凭。’徽宗大喜,以金杯赐之,令卫士送归。”
元宵节宋朝君主登上宣德门楼看花灯,当然不是贪图声色享受,而是“秀亲民”,用宋仁宗的话来说:“朕非游观。与民同乐耳。”
4
拟一份大宋“元宵联欢晚会”节目单
宋代没有“春节联欢晚会”,却有“元宵联欢晚会”——这不奇怪,宋朝时候,元宵节远比春节热闹、隆重、盛大。
按大宋习俗,每至元夕放灯期间,皇城的宣德门广场上(北宋汴京与南宋临安皇城均有宣德门),早早就用竹木、彩帛搭建成巨大的灯山,一入夜,灯山万灯齐亮,将整个广场照得如同白昼。元夕二鼓时分,皇帝驾临宣德门,乘着小轿出来赏花灯,然后登上宣德门城楼,观赏“元宵联欢晚会”。宣德楼下早已搭好一个大露台,诸色艺人就在露台上表演文娱节目;“万姓皆在露台下观看”。君主与万民同乐。先到宣德门下的游人,“犹得瞻见天表”,还可以近距离一睹龙颜。
宋朝“元宵联欢晚会”到底会表演哪些节目,已无可考证。不过,根据宋人笔记记录的零散信息,我尝试拼接出一份宋朝“元宵联欢晚会”节目单,不敢说是“还原历史”,但庶几反映出当时元宵联欢盛况之万一。
我设定的时段是南宋理宗年间的临安元宵节。之所以选择理宗朝,是因为宋人笔记《武林旧事》收录了这个时期临安城各色著名艺人的名单,并收录了一份理宗皇帝寿辰文娱汇演的节目表,是我们重构宋朝晚会节目的重要参考信息。好了,下面就来看看我们虚拟出的大宋“元宵联欢晚会”节目名单。节目虽为虚拟,但均有所本,节目名录与演员名单均来自《武林旧事》及其他宋人笔记。
大宋“元宵联欢晚会”节目单
节目一
唱赚《升平乐》
表演者:临安知名官妓金赛兰、范都宜、唐安安、倪都惜、潘称心、梅丑儿、钱保奴、吕作娘、康三娘、桃师姑、沈三如。
“唱赚”为南宋盛行一时的说唱艺术之一,金赛兰等人则是当时临安府唱曲唱得最好的官妓,《梦粱录》说她们“娉婷秀媚,桃脸樱唇,玉指纤纤,秋波滴溜,歌喉宛转,道得字真韵正,令人侧耳听之不厌”。
节目二
说浑话《齐谐》
表演者:蛮张四郎
“说浑话”是流行于宋代的说话节目,类似于今天的脱口秀,以诙谐、讥讽为特色。北宋汴京有位“说浑话”艺人,名叫张寺,“以诙谐独步京师”,“其词虽俚,然多颖脱,含讥讽,所至皆畏其口”,是当时最著名的毒舌。蛮张四郎则是南宋临安最有名的“说浑话”艺人。
节目三
相扑竞技赛
表演者:周急快、董急快、王急快、赛关索、赤毛朱超、周忙憧、郑伯大、铁稍工、韩通住、杨长脚等。
相扑是大宋的国技,逢重大节庆,如“朝廷大朝会、圣节、御宴第九盏,例用左右军相扑”。元宵联欢晚会,相扑表演自然是必不可少的节目。
节目四
女相扑表演
表演者:嚣三娘、黑四姐、韩春春、绣勒帛、锦勒帛、赛貌多、侥六娘、女急快等。
我们可以确认一件事:在宋朝“元宵联欢晚会”上,女相扑表演是最火爆的节目之一。嘉祐七年的元宵节,宋仁宗驾临宣德门城楼,“召诸色艺人,各进技艺,赐与银绢,内有妇人相扑者,亦被赏赛”。此事还引来司马光的抗议。
节目五
说书《中兴名将传》
表演者:乔万卷。
《梦粱录》记载,南宋临安的说书艺人,“敷演《复华篇》及《中兴名将传》,听者纷纷,盖讲得字真不俗,记问渊源甚广耳”。
节目六
弄影戏《群仙会》
表演者:尚保义、三贾(贾伟、贾仪、贾佑)、三伏(伏大、伏二、伏三)、李二娘、王润卿、黑妈妈。
2014年春晚,来自匈牙利的attraction舞团表演影子舞《符号中国》,令人眼前一亮耳目一新。实际上这种利用光影进行表演的艺术形式,宋代已非常流行,叫作“弄影戏”。《武林旧事》载,南宋元夕,“或戏于小楼,以人为大影戏,儿童喧呼,终夕不绝”。
节目七
舞绾《寿星》
表演者:张遇喜、刘仁贵、宋十将、柴小哥、林赛哥、张名贵、花念一郎。
“舞绾”即舞蹈表演。
节目八
杂扮《四时欢》
表演者:胡小俏、周乔、郑小俏、鱼得水(旦)、王道泰、王寿得(旦)、厉太、顾小乔、陈橘皮、菜市乔、自来俏(旦)。
“杂扮”为杂剧散段,情节简单,以逗人一乐著称,风格有点像赵本山小品,好模仿乡下人口音取笑,“多是借装为山东、河北村叟,以资笑端”。
节目九
筑球比赛
表演者:左军一十六人,有球头张俊、跷球王怜、正挟朱选、头挟施泽、左竿网丁诠、右竿网张林、散立胡椿等;右军一十六人,有球头李正、跷球朱珍、正挟朱选、副挟张宁、左竿网徐宾、右竿网王用、散立陈俊等。
“筑球”为宋代蹴鞠的比赛形式之一,类似于今天的足球赛。宋人逢盛大节日,通常都会举行精彩的筑球表演赛,以庆祝节日。上面列出的表演者为南宋的“皇家足球队”,叫“筑球三十二人”。
节目十
傀儡戏《踢架儿》
表演者:卢逢春。
“傀儡戏”即木偶戏,分为悬丝傀儡、杖头傀儡、水傀儡等,还有一种“药发傀儡”,利用火药与机关自动操纵木偶表演,非常精彩。
节目十一
杂技《永团圆》
表演者:李赛强、一块金、李真贵、吴金脚、耍大头、吴鹞子。
宋代的杂技表演,按不同类型,称为“顶撞踏索”“踢弄”“打硬”等。
节目十二
魔术《寿果放生》
表演者:姚润。
刘谦的春晚魔术曾风靡一时,宋代也有专业的魔术表演,叫作“手法”“撮弄”,最著名的南宋魔术师是杜七圣,擅长表演“杀人复活”的把戏,“切人头下,少间依原接上”。不过元宵佳节,估计不会表演这种惊悚的魔术。
节目十三
弄虫蚁
表演者:赵十一郎、赵十七郎、猢狲王。
宋代风行一种训练虫蚁出来表演的把戏,叫“弄虫蚁”,擅于此道的艺人摆出一个水缸,以敲小铜锣为信号,“凡龟、鳖、鳅鱼皆以名呼之,即浮水面,戴戏具而舞,舞罢皆沉”。可惜宋代之后此技就失传了,“自后不复有之”。
节目十四
沙画《月中仙》
表演者:姚遇仙。
2015年春晚有精彩的沙画表演《丝路》。其实宋代已经出现了沙画的表演形式,叫作“沙书”。临安出名的沙画好手有余道、姚遇仙、李三郎等。
节目十五
武术表演
表演者:朱来儿、俞麻线、杨宝、林四九娘。
今人多以为宋代民风纤弱,但实际上,宋朝盛行习武之风,武术是民间常见的文体活动,临安城设有使拳、踢腿、使棒、舞刀枪、舞剑、打弹、射弩等协会。
节目十六
滑稽戏《吹牛》
表演者:王侯喜、宋邦宁。
“滑稽戏”是风靡于宋代的一种曲艺形式,以简约的情节、滑稽的台词、关键处“抖包袱”,逗人一笑,是现代相声的渊源。宋代滑稽戏有个传统,即敢于讽谏时政,讽刺高官,开涮的对象可不是小小的“马科长”,而是当朝宰相,这一风格,有点像美国的脱口秀。宋理宗朝宰相史弥远当政,权倾朝野,“士流无耻者多以钻刺进秩”;史弥远本人也多提拔家乡四明人为官。这样的宰相,当然少不得要被滑稽戏艺人拿来开涮。下面我根据宋人记录,稍加敷衍、修饰,拟一篇滑稽戏梗概,题目姑且叫作《吹牛》,作为大宋“元宵联欢晚会”的压轴节目。
吹 牛
甲:别问我是谁,小姓万,名事通。万事通,上晓天文,下晓地理,文才赛李白,武艺胜张飞,文武双全,十项全能……
乙:你就吹吧。
甲:不吹牛。不信你考考。
乙:那好。你说“文才赛李白”,今方天下太平,文化昌盛,你且以此为题,做首诗来看看。
甲:你听好了!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
乙:停停!非也非也。应该是“满朝朱紫贵,尽是四明人”。
甲:您高才。不过我还有其他本事未展露。
乙:李白斗酒诗百篇。你酒量比李白如何?
甲:喝酒那是小意思,酿酒才是真本领。
乙:你会酿酒?
甲:会。(掏出一瓶酒)这是我酿的酒,还有个名堂。
乙:什么名堂?
甲:此酒名唤“彻底清”。
乙:好名字。且倒出看看。(甲将酒倒出来,却是浊醪一壶)咦!这酒很浑浊啊,怎么叫作“彻底清”?
甲:本是“彻底清”,却被钱打得浑了。
乙:得了,你还是展露其他本事吧。李白诗好酒量好,武艺也好。你识武艺吗?
甲:我这只手,不但写得一手好字,还能擒龙缚虎,劲儿大着呢!
乙:我不信。
甲:不信你看看。这里有块石头,我只手持铁锥,一钻就能钻出一个大洞来。
乙:你钻钻。
甲:(“以大钻钻之,久而不入”,叹一口气说)今儿怪了,怎么钻之弥坚?
乙:笨蛋!你不去钻弥远,欲来钻弥坚,可知道钻不入也。
……
在宣德门朵楼上观看这“元宵联欢晚会”的宰相史弥远,脸都气青了,立即吩咐家人:以后相府宴会,不准请伶人表演滑稽戏,“自后相府有宴,二十年不用杂剧”,但其他地方滑稽戏照演,史宰相只能叫相府之内不演滑稽戏,而且他也不敢公开抓了伶人治罪,因为拿高官开涮是宋代滑稽戏传统,王安石、蔡京、秦桧等权相都被戏弄过,一般来说,伶人不会因此被责罚,宋人说:“此本是鉴戒,又隐于谏诤,故从便跣露,谓之‘无过虫’耳。”怪不得宋代滑稽戏敢如此泼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