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屁要拍好!看这位童生怎么拍到了皇帝的马蹄上
拍马屁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拍好了,领导开心,你加官进爵,拍不好,惹得领导不高兴,你可能会吃不了兜着走,甚至还可能丢掉小命。
在清朝十帝中,雍正的继位最具争议性,在民间,人们猜测的声音不断,众说纷纭,各执一词。
湖南永兴无良文人曾静因不第落魄,对朝廷充满怨恨,私下里就罗列了雍正皇帝的“十大罪状”:谋父、逼母、杀兄、屠弟、贪财、好杀、酗酒、淫色、诛忠、任佞。其中的谋父逼母、杀兄屠弟几项,更是对雍正继位的合法性提出了明确的否定。
因为此事,掀起了影响巨大的“曾静案”。
曾静后来为求活命,按照雍正的要求写了悔罪颂圣的《归仁录》,从各方面论证清朝统治的正统性,要世人“归仁”于朝廷。雍正下令官员编辑出关于此案的所有《上谕》,结合的曾静口供及《归仁录》,合成《大义觉迷录》一书,大肆刊印发行,颁发全国所有学校。
雍正的最大用意,是想借曾静一案以向天下辩驳申明、彻底洗白自己,以消除不良影响,巩固帝位。
话说,福建汀洲府上杭县的童生范世杰读了《大义觉迷录》,浮想翩跹,为了寻找进身之阶,就向福建观风整俗使刘师恕投递词呈,卖力为雍正皇帝歌功颂德。范世杰此举得到了刘师恕的称赞。
恰好福建学政戴瀚将到汀洲府巡视科举考试,范世杰便认为这是天假其便,心想,我何不就借全国上下都在学习《大义觉迷录》这股风,以忠义为名写上一份呈词给学政大人?
范世杰异想天开,以为这么一来,就会得到学政大人的赏识,从此就可以青云直上了。于是天真的范世杰写了一份斥责曾静,颂扬雍正的呈词,前往汀州向戴瀚拦路投呈。
大清律令明确规定,为了杜绝请托之事,学政是不得在道路上接受公文呈词的。因此,戴瀚让范世杰暂且回去,等到学政衙门发下告示,批准诸学子童生可以呈词的时候再来投呈。
范世杰只好耐心等待,终于等到学政衙门发下告示,便迫不及待地来到学政衙门将自己的呈词投上,然后施施然回驿馆,满怀期待地静候学政大人召见与嘉奖。
戴瀚是个官场上的老油条,政治上非常敏感,他看到范世杰在呈词上有“三兄有抚驭之才,钦遵父命,让弟居之,而圣君不敢自以为是,三揖三让,而后升堂践天子位”之语,当即惊得肝胆儿直颤。
范世杰这段话是啥意思呢?翻译成现代文,就是说:当今皇上的三位兄长都有治理天下的才能,但都遵守先皇的命令,让弟弟继承大统。登上了皇位的弟弟虽是圣明君主,但连续三次谦让,不得已才登上帝位。
好家伙,雍正皇帝的继位问题朝野都传得沸沸扬扬,所有人都讳莫如深,这个小小的童生,竟然信口雌黄,写上呈词,大事张扬,真是胆大包天!
戴瀚不敢怠慢,马上派人把范世杰抓了来审讯。戴瀚问范世杰:大胆范世杰,你呈词中说的三兄让位之事,可有凭证?
范世杰已觉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答道:我不知道,只是听到城里人个个都这么说。
诸皇子争位之事,向来都是皇家头号机密,范世杰一介草民,如何得知其中内幕?他不过知道雍正为皇四子,便妄自猜测,认为皇家垂范天下,自然是礼义仁爱,只有前面的三位兄长主动让位,皇四子才可能名正言顺登位。
戴瀚虎着脸,又问道:你说的三兄是何名号,爵位,现在在哪里,怎么就有扶驭之才了?
范世杰老老实实地答:我不知道。
戴瀚道:你这是无稽之谈,你写入呈内就是造谣惑众,若是有奸匪诳惑于你,赶快从实招来,这污谤的罪便不是你的,倘若你说不出是谁蛊惑你说的,则定你一个污谤朝廷、造谣惑众之罪。
范世杰魂飞魄散,拖着哭腔说:实在没有别人教唆于我,我只是听到人人都这么说,我就写入呈词了。
戴瀚道:我已经调查过,你曾在观风整俗使衙门刘师恕处递呈,该呈就没有这样的话。
范世杰战战兢兢地道:投到刘大人衙门那是我自己所作的。而这个我是用经传与成语拼合而成的,故有所不同。
戴瀚紧追不舍,继续逼问:你给我的这份呈内说,观风整俗使批阅了“忠爱之心可嘉,许以代题”的字样,既然他认为你忠心可嘉,肯为你将呈文向上投递,那你就应该在家静候,为何又来我这里具呈?
范世杰哭丧着脸说:那忠爱之心的话是刘大人批示的,而代题的话却是我从衙役口中得知的。
戴瀚表情肃穆地说:雍正六年十一月皇上曾发谕旨一道,晓示皇上乃是继统登极,你可曾见过?
范世杰结结巴巴地答:见、见、见过。
戴瀚一拍案桌,怒斥道:你既见过上谕,就应该知道三兄让位的事是没有的,你为什么又编造出这些话来?
范世杰嗫嚅无语。
戴瀚又说:你说自己家贫寒,难道你具呈颂圣,就是为了侥幸求名获利?这怎么能是忠爱之心呢?
范世杰体若筛糠,无言以对。
审讯结束,戴瀚命人将范世杰押交上杭县收管,自己将审问情况与范世杰的呈报一并报告给了雍正,并建议此案交有关督抚办理。
干得漂亮!雍正对戴瀚的觉悟和处理手法大为赞赏,在戴瀚的密折上朱批道:“所奏甚属可嘉!地方大员果一一将此等事概不隐匿消灭,此等棍徒何患不尽净也。”命戴瀚会同督抚秘密审讯。
雍正九年五月,戴瀚与福建总督刘世明、巡抚赵国麟密审范世杰,审讯记录如下:
问:你在呈里居然以孟子自居,说什么“予岂好辩哉,予不得已也!”真是好大的胆子!
供:小的浅薄无知,只是生在圣君统治下的时代,不敢不尊重圣君。听说曾静肆意诽谤攻击圣君,心中愤愤不平,所以斗胆在台前递呈,是想诚心诚意颂扬圣君。小的实不敢以孟子自居,是小的不通文理,用错地方了。
问:你呈内又说:“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耻之。”这里的“一人”到底所指何人?若说是曾静,即便曾静罪大恶极,又岂能以商纣王相比较?至于你说的“武王”,是否你以武王自比?
供:小的呈内的一人的确是指曾静,武王却是比当今皇上。意思是想表达:商纣王一人横行于天下,武王尚且耻之,而当今皇上贤明胜于尧舜,称得上是古今无双的圣明天子,曾静诬谤之罪实是无以复加。今天听大人们这么一说,知道比喻不妥,但小的从来不敢自比武王。
问:你呈内说:“三兄有抚驭之才”,这三兄指的是谁?从哪儿得知他有抚驭之才,又从哪儿知道他有让位之举,更从哪儿知道当今皇上有三揖三让之事呢?
供:小的一介草民,孤陋寡闻,原意是想称颂万岁爷有圣人之德,至于“三兄有抚驭之才”,那是我前年听城里人说万岁爷孝悌盛德迈越古今,又听说万岁爷为皇四子,所以推想上面应该有三位兄长。先皇帝传位给当今皇上,可见是三位兄长的才干不及当今皇上。而当今皇上既然有孝悌盛德,也必定会有三揖三让之事。总之,这些都是小的想当然的事。
问:你说“三兄有抚驭之才”,那就是有治理天下的大才了,他怎么又会甘心让位给弟弟呢?
供:小的只是猜想万岁爷的三位兄长都是先帝的儿子,天家的龙子龙孙,当然是有贤能之才了。如果说“抚驭”二字是指治理天下的意思,那就是小人年纪太轻,无才无识,用错地方了。大人,小的今年才二十三岁呵,大人!
问:你呈内所说三兄让位的话,上次供称是听城里人说的,你快将说这话的城里人供出来!
供:小的实在未曾听见什么人说,只是为了颂扬圣德,表一点尊君亲上的意思,纯属推想出来的。
问:你说听见人人都这样说,才写入呈词的。这分明是有传说之人,你供出来就可以减罪,若不供出,就要动刑了!
供:小的真是只凭自己臆度推想写入呈内的,并未听任何人说。
问:你是童生,如果识得尊君亲上,就应该安分读书,为什么在道路上向学院递呈?为什么又谎称批准代题?到底用意何在?
供:小的家境贫寒,读书艰难,有志却不能上达,便想投机取巧,趁学院巡试,投递颂君呈词,希望能得学院赏识、引进。借观风使嘉赏批语并谎称批准代题,是想以此感动学院。
审讯至此,范世杰明显只是一个想投机取巧、钻营盈利的无知小人。而雍正在密审前又有指示,称如若范世杰只是一个不安分守己而希图侥幸获利的小人,并无什么悖逆不法之议,则稍稍惩戒一番则可,不必大事张扬。
于是,刘世明、赵国麟等人以范世杰“凭其草野私臆,捍为三兄让位之词”奏请将他押复原籍,由地方官严加管束,每逢朔望,令其宣读《大义觉迷录》。若再生事,即行治罪。
雍正九年(1731)六月,雍正帝批准,范世杰一条小命在鬼门关前悠悠转了一圈,侥幸逃脱一死。